上访面对面（一）

上访，也许太沉重了。作为律师，大部分情况中也只能袖手旁观，但是，最近，很想说点什么。
上访本来是光明正大的合法行为，也是上访人信赖上级政府的一种内心表示，不知道从何时起，慢慢地变得有些灰暗甚至被认为无理取闹了。以前也见过些上访的人，基本上都是些老人，在正义路的几个国家机关的门口，每天上下班路过时常常能够看见，穿着脏旧的衣服，提着或背着装满了衣服和各种各样材料的大包裹，在正义路中间的公园里徘徊。在法院或检察院里也碰见过几次，据说都是常客，形象都差不多。基本上所有人对他们都是避尤不及，甚至比乞丐还要嫌弃。
但是我对上访还是所知甚少，基本上都来源于网上的零星信息，也没有太多的注意。
直到有一天，跟某地一个政法委主任开会，也许是百无聊赖又或者不吐不快，他向在场所有人说起如何处理上访者的事情来，这让我看到了上访现象中一些超出原来理解范围内的事情。
政法委主任是某地处理上访问题的最主要负责人，他的主要工作是安抚上访人，特别是在一些较敏感的时期，如在全国党代会，人大会，国庆日等等，一定要保证上访人不能进京上访。有一次，正好赶上全国人大开会期间，某个上访人突然不见了，显然，上访人又偷偷地去北京了，拿主任的原话来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让他弄到了一张去北京的火车票，并且还上了火车！”上访人已经上了火车，事情万分紧急，不过好在火车开出不久。于是主任带上其他工作人员赶紧开车走高速追赶火车，并且幸运的是，在桂林就赶上了！他们将上访人从火车上“请”下来，上访人说要去旅游，于是主任又陪同一起在桂林旅游了整整三天，期间都由公款安排住宿和旅游费用。后来据说还去了杭州等地，不过总算完成了任务：旅游完人大会也终于结束了！雨过天晴，打道回府。
这种事可能属于意外。更一般的工作是，每年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北京。上访人将上访资料交给国家信访部门后，相关人员很快就会通知上访人所在地驻京办人员，让该地负责官员前来北京“接人”。于是主任跟工作人员又得去北京了，有时候寒冬腊月，他们还得辛苦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找上访人，也常常是半夜，他们一个一个宾馆地问，到“上访村”，火车站，天桥下找人，一条胡同一条胡同的看...跟上访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这要花多大的成本啊？主任说，不计成本，因为这是政治任务。对有的上访者，其实要求的可能就是几千块钱，但是政府花出去的代价却远高于此。每次将上访人“接”回来，他们都要买火车票，安排食宿等，这些也是不少的开支。
主任还说了很多细节，不便于一一描述了。
于是我知道了，在上访人和处理上访人的政府官员之间，还有另一个世界，一个我们感到陌生的世界。
当我再一次看到正义路上的上访者时，我仿佛看到，他们在冬天北京的寒冷角落里，四处躲藏的身影。
而这一次，我有了与上访者进一步了解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