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访面对面（二）

那天在司法局的法律援助中心坐班，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人咨询，所以还拿了一本书去。没想到完全出乎意料，咨询的人络绎不绝，有时候凳子都坐不下还排起了队，有劳动纠纷的，刑事案件的，还有企业改制咨询退休人员档案办理的。。。大约3点来钟，一对老年夫妇进来了，看见人多，就默默地坐在旁边，我并没有注意，也没有时间注意。快4点的时候还剩下前面一个人了，那对老年夫妇好像有些急躁，拿出来一些资料在翻，但是仍然很安静，偶尔相互小声地嘀咕几句。
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了，我才仔细地打量一番，老大爷象是那种农村的教书匠，戴一副老花眼，手里拿着一叠材料，穿一件变了形的中山装，老大妈是一副典型的北方农村老人打扮，不过都还比较干净。我还没开口，老大爷看前面咨询的人问完了就赶紧坐到我正对面，“俺是山东来的。。。”我一时回不过神来，因为他一下子说了一大通话，而我只听懂了前面那一句。我不得不打断他，“您说慢一点，想咨询什么问题？”“土地，我是反映农村承包土地问题。。。你看，俺这个案子违不违法？”
我承认，他的口音是与我山东同学的有点象，但还是让我摸不着北。
他见我没有什么反应，便把资料全部递过来了，一边也还在不停的说。
一看那些资料，我明白了，是来北京上访的，顿时心里一沉。资料没有分门别类，有手写的申诉材料，也有各式各样政府答复文件的复印资料，还有一些法律法规的复印件，都掺杂在一起。我匆匆看完他的申诉材料，很长，基本上一半是对事实的描述，一半是对别人的控诉，并且“有机”地结合在一起。
老人还在不停地跟我说着话，我开始慢慢地能够理解他一些话的大体意思，对他的问题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起因是93，94年他们一家与村委会的纠纷，他们认为村委会多收了统筹款等费用，村委会却认为他们还欠村里的钱，然后到了98年，村委会又少分了他们的地，本来应按每人4亩分的田，实际上只分给他们家人均2.2亩。村子里面实际有4千多亩地，往上报国家只有2千多亩，其余的变成了黑地，不分足给村民，而搞了什么开发。村委会主任还百般刁难，老大爷的父母也因气愤难当而相继死亡，母亲临死时告诉他，宁愿倾家荡产，也一定要讨回公道，于是夫妇俩开始了长达十多年的上访之路。。。
案子的是是非非不再细表了，其中的两个情节我却印象深刻。
一个是关于他们的女儿。老大爷说他们响应国家政策，所以只要了一个女儿，事情发生的时候，女儿还小，老大爷父母去世后，他们也因为上访被抓了进去，只剩下女儿在家里无依无靠，常常一个人哭泣，后来女儿也不愿意去上学了，就在家呆着不敢出门。前几年女儿结了婚，但是因为他们的上访，仍然给女儿女婿很多连累，女儿女婿都被逼着写保证，也常常受到威胁，老大爷说很对不起女儿。。。倔强的神情和语气里，我听到老人流露出了一丝悔意。
另一个是在奥运前，夫妇俩来北京上访，结果被“绑架”回去了，还把他们关了好些天，连老大妈也被搜身，所有以前收集的证据，自己写的材料以及政府机关的回复都被收走了，老大爷很不能理解，一直说自己是正常向政府反映问题，没有做过任何违法的事，为什么要被关呢，所以他认定这是绑架。是他们那个地方的人的官官相护，打击报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