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访面对面（三）

我知道我帮不了他们什么，从一看完那份申诉材料就知道了。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律师能够做的到的，更何况“案件”所涉及到的更多的不是法律问题。而且老人要求村委会和政府赔偿各种损失76万多元，包括他父母死亡的“精神损失费”，女儿的“精神损失费”，以及少分的地的10多年的收入和利息等等。我刚看到这个数字有些惊讶，当然我不怀疑他们上访的初衷，但是这个数字或许也是他们的动力之一？
也在老人的话语里听到诸如，“如果能要回赔偿，我们以后也能有个小康的生活。。。”
说到这里也许论坛里的一些人就有话说了，上访的人里面90%的人的理由都站不住脚，没有法律依据，胡乱鸣冤，有的纯粹无理取闹。我承认这种说法完全从法律的角度来看有一定道理，很多上访人是抱着“有理走遍天下”和“告到金銮殿，也要讨回公道”的信念倔强地走下去的，这在中国有太深厚的历史渊源，他们认定的“理”不一定于法有据，他们甚至不知道和不能理解还有“诉讼时效”一说！但是如果我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把他们放在中国的法治环境里想一想，那么90%的上访者的行为又是可以理解和理应得到大家的尊重和关注的。
就像这对老人，父母因不满村委会的做法气绝身亡，女儿也因此始终生活在阴暗之中，而他们自己更是为了“讨回公道”历尽了人间疾苦受尽了磨难，那么这76万元又能算得了什么呢？在北京甚至还只能买一套二手的两居室！不值某房管局长的几块手表。并且，在老人的申诉书里面，也对村委会及相关官员的不法行为以及农村土地承包中产生的黑地现象进行了控诉，扫恶锄奸，这也是老人上访的理由之一。
当然，老人也说，这76万是06年时要的数，现在应该有100多万了。
法律援助坐班本来是4点半就可以走了，现在已经到5点半，外面已经全黑了，司法局也要关门下班。
我知道不能给他们任何希望，因为他们就如同得急病的患者，只要有一点希望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我是在这首都政府的大楼里面提供咨询，态度还很和善，也看完了他们的材料，愿意仔细聆听他们的述说（我确实是尽最大的努力听他们的话，否则是一点也听不懂）。老人大概知道了我有“推脱”的意思，顿时急促起来，语气也近乎哀求，老大妈眼里甚至含着泪水，完全没有了前面谈到赔偿数字时偶尔显现出来的自信和坚定，“求求你，你就帮帮俺，俺来一趟北京不容易。。。俺现在是没有什么钱，但是你要是帮俺把官司打赢了，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老大爷也有些哽咽，满是硬茧的手紧紧抓住我不放。
面对他们的热切和恳求，我很难一口拒绝，也不想一下子打碎他们内心的“希望”，所以问明了他们还有多份申诉材料后，我主动留下电话号码并要了他们一份申诉材料（共7页，全部是满页的手写文字），并答应第二天早上给他们回复。
在继续说了很多感激的话后，两个老人似乎略有些宽心了，拿起地上一个装着薄被的包裹和装着材料的布袋离开了，他们说是今天刚到的北京，晚上要去火车站过夜。零下十多度的北京寒夜里，我只能默默地为他们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