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法制文学 之------滨海奇冤

               ------朱悦成"受贿"案写真　
　　　
　　　　 　 一.引言-----跨世纪的冤错案件
　　　　  　二.入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三.刑讯-----愚蠢与野蛮的苟合
　　　　  　四.自绝-----无力又无奈的抗争　　　　　

          五.伏笔-----血泪凝聚的藏头文　　　　　

          六.错判-----腐败司法种就苦果
　　　  　七.申诉-----信念与意志的考验
　　　　  八.再审-----为冤错案重新包装　　　　　

          九.绝望-----希望被燃烧的灰烬
　　　  　十.尾声-----绝望者悲怆的呼唤

            十一、喜讯-----朱悦诚已平反昭雪

一.引言-----跨世纪的冤错案件


    位于黄海之滨的江苏省滨海市,是一个碧海蓝天、风景秀丽的美丽城市。然而，春光无限仍会有狂风暴雨，光天化日也存在阴暗角落。这是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但人类文明高度调控的社会规律，则不应出现逆历史、反文明的现象。


    然而，客观现实却真真切切地告诉人们：在社会主义法制高度发展的今天，确有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着、延续着------


    朱悦成，男，当年38岁，建设银行滨海支行云台办事处主任，八年前只因婉拒了检察机关一位领导的无担保巨额贷款，招来了灭顶之灾。检察机关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其投入监狱。1997年3月，倍受摧残的朱悦成终被以受贿罪判处有徒刑九年。他虽死里逃生却落得终身残疾。拖着残废的身体、背着莫须有的罪名跨过了世纪之交------
 二.入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1995年初，江苏省盐业水产集团滨海分公司与建设银行滨海支行云台办事处发生了一笔500万元的贷款业务，该笔业务由朱悦成经办。1996年7月25日，江苏省盐业水产集团滨海分公司总经理XX被云台区检察院传唤，检察人员逼迫XX交待在办理500万元贷款过程中与建行云台办事处主任朱悦成的不正当经济关系。XX实事求是地陈述了节日给办事处的员工们送些水果、海鲜之类。检察人员哪能放过，他们以自己的认识标准和行为准则追问：“贷款500万仅送点水果、海鲜？骗谁！”于是，承办人员便对XX采取了非常规手段，迫使XX违心承认在500万贷款期间两次送给朱悦成现金35000元。以此为条件释放XX，并警告其永远不准与朱悦成见面。XX从此在滨海消声匿迹。
    1996年7月30日下午二时许，正在单位工作的朱悦成被检察机关传唤。两袖清风的他根本没当回事儿，工作与生活均未作任何安排便轻松地随来人而去，并叮嘱同事为其留晚饭。他哪里会想到他的这一离去踏上的几乎是一条不归路。从此便彻底改变了命运。
三.刑讯-----愚蠢与野蛮的苟合

    1996年7月30日下午三时许，朱悦成被带到花果山粮食招待所关押，承办人员逼迫朱交待与盐业水产集团滨海分公司总经理江南所谓“受贿”的“经济问题”，朱悦成莫名其妙，无从说起。
    而办案人员绝不会放过，他们挥动着几页材料纸吼叫着：“江南早就承认了，好汉死在证据上，你放明白了！”
    法制环境中的刑侦工作，靠的是文明与智慧。而一旦愚蠢与野蛮苟合，人权与法制便不可想象。
    在花果山粮食招待所，这个刚刚非法关押了江南八个昼夜的地方，朱悦成经历了过去只有在电影中、小说里才能见到的刑讯逼供的残忍和血腥。个别裹着人皮披着检察官外衣的暴徒、打手，为了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对朱悦成施尽了淫威。"老虎凳"，"驾飞机"样样精通；拶、打、吊、夯、烫无所不能。朱悦成一次次死去活来，一场场垂死挣扎，一天天苦苦煎熬，终日遍体鳞伤，新伤压旧伤层层叠加.....无奈之下,他按照办案人员的要求顺着江南的“证词”招供了。但办案人员仍不放过，穷追猛打，企图扩大战果，继续对朱悦成尽施淫威。
四.自绝-----无力又无奈的抗争

    人类的耐受是有限度的。朱悦成的忍受终于到达了极限。

    1996年8月23日十三时许，花果山粮管所招待所的三楼上，朱悦成在经历了又一场严峻"考验"之后，被带着手铐吊在门框上。人的精神与肉体受极度摧残的时候其选择是有限的。以死抗争往往是绝望者无奈而又唯一的选择。但生存亦难死亦难。
    几十年来，朱悦成工作与生活中无论遇到何种困难他从未哭过，连日来的非人折磨他仍没掉过一滴眼泪。但在这弥留之际朱悦成不由泪水盈眶。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向远方的父母和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的妻儿默默地长久告别，而后高喊：“冤枉------”挣脱吊在门框上的铁丝戴着手铐纵身冲出三楼的窗口------

一个上有白发老人，下有结发之妻和未成年孩子的而立之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以牺牲一条鲜活的生命为代价与之抗争？人被惨害于死亡线上的"供述"，还能有真实性可言？！


是人生命力的顽强还是溟溟之中他命不该绝？十几米的高度，坚硬的水泥地面，朱悦成竟活过来了，尽管已粉身碎骨。


当他从昏迷中醒来，他不相信自己还活着。更不敢想象活着对自己究竟是祸？是福？
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令人痛心里的是这一切都发生在阳光下------

五.伏笔-----血泪凝聚的藏头文

    根据我国《刑事诉讼法》及相关规定，象朱悦成这样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重残嫌疑人，是应当办理取保候审的，以方便治疗和康复。这是基本的人道主义原则。而朱悦成是享受不到这样的人道主义待遇的。他不仅没有被取保候审，而且把他从滨海市条件尚好的医院秘密转移到几百里之外条件恶劣的山东省某县级医院。对高位截痪的朱悦成继续着没完没了审讯。
  
    因为检察机关有位领导指示：“一定要把朱悦成案设法办成‘铁案’”。
即使是审讯结束，朱悦成被从山东某医院押回，也既没有送回看守所，更没有取保候审，而是非法关押在云台区检察院的办公楼下一间阴暗潮湿的杂物室内。一押就是一百多天。


    朱悦成死里逃生之后，似乎若有所悟：上苍既然又给予自己一次生命，就应让其有所寄托、有所作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只要活着就能洗清冤枉，也只有活着才能还其清白。他也清楚地认识到，如不按照检察机关的意图供述，是不会活着出去的。此刻，一股强烈的生存渴望油然而生。他要顽强地活下去！


    为了日后的洗冤，在刑讯逼供中朱悦成想尽办法用自己的方式在有罪"供述"中表达了强烈的愤慨和抗争：

    只要条件许可，在有罪供述材料上的签名朱悦成的"成"字都写作冤屈的"屈"字加"戈"，意即在暴力（戈.武力）下屈打成招。或在有罪供述中最后签署意见时写为"以上记录看过，与我所讲（或所述）不一样"。


    在1996年11月14日由朱悦成亲笔书写的《自我检查》中，朱悦成血泪凝聚留下了藏头文，即前五个自然段的第一个字连起来组成"我是被逼的"。临沂博客网 - 临沂在线 - 上网第一站


    侥幸的是，他的这一系列“小动作”，都顺利地逃过了承办人员的眼晴。不知是朱悦成的巧妙，还是办案人员的愚蠢。


    “藏头文”，这一多见于中国封建专制时期的隐晦表达方式，却再现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犯罪嫌疑人”的供述中，究竟是历史偶然的巧合，还是现实必然的重复？值得人们痛心地思考。　

六.错判-----司法腐败铸就苦果
    并非所有办案人员都是愚蠢而野蛮的。在诉讼过程中朱悦成至少经历了两次相对文明的审讯。一次是提起公诉之前，一次是在庄严的法庭上。

    在审查起诉结束之前，赣榆县检察院的公诉人心平气和地提审了朱悦成。他态度外显严肃而内透温和，语言犀利但不尖刻。朱悦成认为遇到了当代包公，他把满腹的委屈和案件的全部真相向这位副检察长倾诉了。然而，这唯一一次“真情流露”给他带来的却是更大的灾难，没日没夜的严刑拷打一直持续到开庭之前。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一唯一真实表达案情的陈述材料不翼而飞，全部卷宗中无此份笔录，这大概也是检察机关为了把案件办成“铁案”的缘故！
另一次就是在神圣的法庭上，朱悦成认为这是最后一次申辩机会，法庭也给予了朱悦成充分倾诉的时间和氛围。高位截瘫的朱悦成强忍伤痛半躺着倾吐了满腹的冤情，他幻想着法律最终能给予他一个公正。
    他太天真了，太幼稚了。市、区两级检察机关定的“铁案”，企能轻易推翻！尽管他真诚申辩，尽管辩护律师竭尽全力，尽管案件证据严重不足----除了所谓行贿人的证言之外无任何其它证据佐证。法院可能也是为巩固“铁案”，仍然认定了起诉书认定的全部事实。且以受贿4.3万元从重判处有期徒刑九年（一般判四至五年）。官官相护、检审一家、以权代法是司法腐败的重要表现！
    令人痛心的是：这司法腐败的苦果不仅要朱悦成终生品尝，社会也将因法律的无信而付出沉重的代价。
 七.申诉-----信念与意志的考验


    一审判决宣告后，由于朱悦成高位截瘫，监狱不会接收，有可能办理保外就医。为了早一天解除监禁恢复治疗，朱悦成放弃了上诉。　　　　　


    判决生效后，法院依法为朱悦成办理了保外就医。他终于结束了长达近十个月的非人折磨，一个三十多岁生龙活虎的青壮年，被检察机关无端带走，十个月后却被亲人用担架抬了回家。这是怎样严酷的现实！天灾乎？人祸乎？


    在最初的几年里，为避免被再次收监，朱悦成没有公开申诉。但默默地为申诉做各种准备。他悄悄地走访有关证人，了解他们为什么要在检察机关说假话陷害自己。他请教当地知名法律工作者，咨询案件的法律问题。他在因特网上检索外地律师，寻求优秀律师为其申诉代理......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么？社会进步的必然规律是不可抗拒的。天、地、人关系的辩证统一学说，是用唯心论外壳包裹着唯物论的合理内核。


    一九九七年一月一日全面修订的《刑事诉讼法》实施，对刑事证据要求更加严格，程序更加完善。同年十月一日，修改后的《刑法》也相继生效，对职务犯罪的构成作了更明确、具体的规定。这可谓之天时；


    二000年五月，滨海市云台行政区撤销，云台区检察院解散，有关人员或下岗或分流或死亡，可谓之地利；
    他在英特网上联络了一位山东知名刑辩律师愿为其鼎力相助。涉案各证人愿说真话为其鸣冤。甚至检察机关一位当年主办案件的人员也良心发现愿挺身而出，为其申张正义。这可谓之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皆备，朱悦成终于满怀对党的坚定信念，，在2001年7月1日党的生日里向审判机关递交了申诉书。


    “前途光明、道路曲折”这句格言用在刑事申诉上可能最贴切不过了。在具有中国特色的法律体制面前，申诉谈何容易！一般案件申诉难，刑事案件的申诉更难，贪污贿赂刑事案件申诉难上加难，由司法机关作为“铁案”办就的刑事案件申诉难于上清天！

    一封又一封申诉信发出石沉大海，一份又一份申诉状递上无人问津。但朱悦成没有气馁，他相信自己，更坚信法律。轮椅上重残的朱悦成经历了一场信念与意志的严峻考验。

八.再审-----为冤错案重新包装
    1999年初，朱悦成通过互联网找到了当时在山东三辰律师事务所执业的陈光武律师代理申诉。在代理律师的积极努力下，经过长达两年之久的艰难取证，涉案的证人全部找到，他们实事求是地陈述了当年检察机关办案人员指供、诱供，甚至刑讯逼供，迫使证人作虚假证明的事实真象。有的甚至情绪激动、声泪俱下地控诉办案人员的残酷折磨。


    2003年9月2日和2003年10月15日，滨海市中级人民法院两次公开开庭审理此案，陈光武律师以辩护人身份出庭辩护。庭审中主要证人到庭作证，明确否认检察机关调查的材料的真实性。辩护律师不卑不亢、据理力争，庭审法官周密组织、认真聆听，公诉人反驳无力、应辩泛术。

    庭审后朱悦成感到一丝欣慰。他似乎看到了曙光、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希望。他期待着。


      两个多月后的2003年12月10日，焦急中等待的朱悦成终于盼到滨海市中级人民法院送达的（2003）连刑再终字第2号刑事判决书，而判决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判决书可能考虑了解已经执行的期限，相应调整了认定数额，叙述语言简单包装，把原判决量刑九年的有期徒刑，减去尚未执行的期限，改判变更为已实际执行的七年半有期徒刑。
　　　　　　　　　　
 九.绝望-----希望被燃烧的灰烬

    手捧着盖有人民法院鲜红国徽印章的判决书，朱悦成久久地怀疑自己的眼睛，他把判决书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幻想找到能令他欣喜的文字。
    面对这样一份判决书，朱悦成欲哭无泪，欲笑不能。七年多的刑期煎熬，三年多的申诉期盼，摆在眼前的仍然是一片迷惑和昏暗。美好的希望燃烧怠尽，他沉溺于深深的绝望之中......

    他对法律的信念又一次产生动摇！
十.尾声-----绝望者悲怆的呼唤

    有人说：只要心诚，石头也能开出花来。难道是他的心不诚，情不真吗？十几年的金融工作，他兢兢业业、任劳任愿，洁身自好、两袖清风；无端入狱他忍辱负重、卧心尝胆，坚信法律的公正；面对野蛮与残暴的肆虐，他士可杀而不可侮，宁愿以死而抗争......
    冤狱七年来，他绝望、他震怒、他发疯……妻子下岗，女儿失学，自己高位截瘫，经济无任何来源，全家人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

       “天理在哪？公正在哪？正义在哪？”

    黑暗中，一个绝望者向苍天伸出颤抖的双手，发出悲怆而凄惨的呼号......
十一、喜讯-----朱悦诚已平反昭雪
  
    意志的顽强比生命的顽强更重要。生命只创造时间，而意志创造神奇。
    我鼓励朱悦成不灰心、不放弃，用意志改变命运，创造奇迹，实现真理。不服再审判决，继续提出上诉。
    遇到一位好法官，比遇到一位好医生更重要。好医生拯救身体健康，好法官则拯救政治生命。朱悦成案件再审上诉期间，在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遇到了一位好法官，定会把他彻底拯救。
    和这位法官程序性的交流之后，我就这样坚定的认为。
    不久，朱悦成受贿案就不断传来好消息。
    2005年5月27日，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决定对朱悦成受贿案立案再审。
    2005年12月20日，滨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再次开庭审理。陈光武律师继续出庭为朱悦成辩护。
    滨海市中级人民法院以连刑终字（2005）第2号判决宣告朱悦成无罪。
    2006年9月20日滨海市中级人民法院代表国家决定赔偿朱悦成羁押期间损失46093元，而朱悦成在侦查机关被逼跳楼身体致残的相关损失有关机关拒绝赔偿。朱悦成就此继续申诉。
    乌云永远遮不住阳光。风雨终将过去。又一个春天到了，这个位于黄海之滨风景秀丽的滨海市风雨过后，天仍是蓝的；海仍是绿的；景仍是美的。滨海的明天会更美好。人们乐观的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