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种失职的感觉

    今年五十大庆前的一天，我从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办完案件后匆忙赶回雅安，因第二天早上9：00要到荥经县人民法院一法庭开庭，由于成雅高速公路及108线国道正在修建过程中，一路堵车直到凌晨4：00才回到家中。稍微咪了一会儿，我就起床去搭乘早上7：00的公共汽车，由于实在太困了，我便在车上打起盹来……

    突然，汽车一个急刹车把我从睡梦中惊醒，紧接着，我见三个西装革履的小伙子跳上汽车，手持大哥大，腰挂传唤机，当时天尚未大亮，我也就未过多予以注意，接下来继续睡觉……

    突然，汽车一个急刹车又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看差不多已走了近一半的路程，三个小伙子跳下了汽车，过了一会儿，另一座位的一女孩对我说：“刚才坐在你旁边的那个人在翻你的包包……”我一下想起我上车时将我的旅行袋随手放在座位前的一小凳上，里面装有卷宗材料和一大哥大包，我赶紧打开旅行袋，发现大哥大保包不见了，我说：“我的大哥大包不在了！”那个女孩说：“他翻了后甩在地上了。”我赶紧在地上找，没有，我开始失去信心，我想还是全车找一下，最后在末尾一排座位下发现了它！我马上打开一看，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小偷仅偷走了我的磁卡和两包香烟，律师执业证还静静的躺在皮包里，这是否是小偷的良心？我回到座位仔细检查了所有的东西发现除此而外并未丢什么，我便说：“小偷只偷了磁卡和两包烟，你们都没说叫醒我……”那个女孩说：“我看他手中还拿有的50元的钱！”我又再次捏了一下皮背心内包，并把下装后包的钱拿出来看了一下，都在！我说：“没有丢钱！”这一下我再也不敢睡觉……

    下车后我又转乘公共汽车经过近二个小时的颠簸准时赶到法庭，结果只有一个法官在办公室，我主动打招呼并说：“其他法官还没来？”他赶紧说：“哎呀！张律师，对不起，今天全院搞活动，开不成庭了！”我尽量用商量的口气说：“这个案子已开过一次庭了，能不能找一个书记员把庭开了？你们又没有提前通知，我这么远来一趟也不容易，这样会增加当事人的开支。”他说：“实在不好意思，我都是没有办法才在这儿顶一下，只有改时间了。”他重新给我填了出庭通知书，我又与他交换了一下对案件的看法，这样将近耽误了半个小时，我发现对方当事人所请的当地律师并未赶到法庭，临走时我对那个法官开玩笑说：“如果你想我就请到雅安来看我，下次开不成庭请一定提前通知我。”他抱歉地说：“好的。”后来该案又因法庭安排时间冲突而不能组成合议庭而未能开庭但法庭并未提前通知我，从此，凡是异地案件开庭审理，我均提前联系以防不测……

    疲惫不堪的我回到家中，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匆匆赶到邮局准备寄点钱给七十高龄的偏瘫老父和多病老母，才发现钱掉到皮背心内包下面去了，掏出来一数，整整少了一千！原来皮背心内衬被划了两道口，幸好皮背心内包被小偷弄坏才不致被洗劫一空，这时，我不禁一阵心酸，想起老父老母含辛茹苦将我养大，连这么一点钱都被可恶的小偷偷去，真的是不让我尽孝吗？心中象打翻了五味瓶……若干年以前，我女朋友在最困难的时候丢了一辆自行车，害得她走了几个月的路，我不得不凑钱给她重新卖了一辆，当时，我都还没有这么深的感受，还劝她会想一点。从事律师工作后，我却不知为多少个盗窃犯辩护过，而且还有许多案件辩护得很成功，今天，不幸却降临到我的头上，这真是莫大的讽刺，对小偷的憎恨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假如这笔钱是救命的，我不愿再想下去……

    回到事务所，我讲述了我的经历，无不表示同情，我发誓说：“我再也不为小偷辩护了！”可是，过了不久，我的一位朋友找到我要请我为他的一个亲戚盗窃案作辩护，我向他推荐其他律师办理，他坚决不同意，我最后答应他让我考虑一下改天答复，经过内心激烈的斗争后，我告诉我的朋友我乐意为他的亲戚辩护，他在电话中说：“对不起，他的爱人因为着急去找×律师把辩护手续都办了。”顿时，我产生了一种失职的感觉……

    我仍然要当律师，作为律师，我仍然要为小偷辩护！

    【原文刊载于《中国律师》（2000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