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子鉴定的奥秘
时间：2008-08-06 21:54:27 文章分类：法学阶梯
刘开会（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主任法医师）2008年8月7日
时间、地点：
2007年5月29日星期二18:00开始
中国人民大学明德法学楼601国际学术报告厅
主办、协办单位：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证据学研究所 主办
北京市德恒律师事务所 协办
《检察日报》 专访
自１９８５年英国遗传学家Ａｌｅｃ Ｊｅｆｆｒｅｙｓ建立了ＤＮＡ指纹技术，并用它成功地进行第一起移民案涉及的亲子鉴定以来，法医物证ＤＮＡ分析技术在过去的２０年里得到了飞跃的发展和广泛的应用。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主任法医师刘开会走进德恒证据学论坛，为我们揭开了“亲子鉴定”的奥秘。 （文字整理：梁坤 常秀丽）
社会需求量很大
美国每年的亲子鉴定数量达３０万例，已经形成一个庞大的市场。我国估计每年也有几万例，若仅以５万例来计算，又因为每例亲子鉴定往往牵涉到父亲、母亲和孩子３个人，那么就会产生１５万份样本。目前我国每份样本鉴定的常规收费是１２００元左右，这样算下来，每年就会产生将近两个亿的鉴定费用，由此看出亲子鉴定的社会需求还是很大的。
亲子鉴定是指根据遗传规律，应用遗传标记（比如血型即是一种遗产标记）对有争议的父母与子女的亲缘关系所进行的鉴定。遗传标记的特点是：可以遗传；各组织器官一致，除非做了器官移植手术；终生不变；不受年龄、疾病及环境因素的影响；独一无二，除非同卵双生。
亲子鉴定的基本原理是建立在遗传学的基本理论之上的。首先，肯定孩子的某个等位基因来自生父，而当接受鉴定的“父亲”并不带有这个基因时，便可以排除他是孩子的生父。
显然，检查的遗传标记越多，非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被排除的概率就越大；其次，在肯定孩子的某些等位基因是来自生父，而存在争议的父亲也带有这个基因的情况下，便不能排除他是孩子的生父。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进而计算有争议父亲是孩子生父的概率是多少。
在一个家庭中，遗传规律可概括为：孩子不可能带有双亲均无的等位基因；孩子必定得到双亲等位基因中的一个；除了在双亲都带有相同基因的情况下，孩子不可能带有两个相同基因；某个基因在双亲中的一方或双方为纯合子时，必定要在孩子中表现出来。比如父亲的等位基因为（３１，３１），那么孩子的等位基因中也必定会遗传一个３１。以上的原理可能理解起来很困难，但通俗地讲就是一句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检材包括很多种 亲子鉴定的检材包括可疑父、生物学母亲及孩子的血液、口腔拭子、毛囊、烟头、尸体、骨骼等等。
大家可能还有印象，伊拉克前总统萨达姆被抓后，美国要对他进行所谓的“身体检查”，其中一项就是让他张嘴“检查牙齿”。实际上，美国当局是要提取口腔拭子（美国当局已经保留了萨达姆的ＤＮＡ样本），然后进行个人识别（即同一认定），看他是否是真的萨达姆。
另外，２００６年７月２６日，中国籍的联合国军事观察员杜照宇同志在以色列空袭中光荣牺牲。应联合国要求，为办理有关证明，需确认死者就是杜照宇本人。７月３０日下午，我们怀着悲痛及无比尊重的心情，在实验室现场采集杜照宇烈士父母口腔擦拭物。当日夜，我们便将检验结果送交中国国防部维和事务办公室及以色列有关部门。在法律层面，我们为及时处理烈士遗体等相关事项提供了准确的技术支持。在对引产、流产胎儿进行亲子鉴定的时候，则可以提取绒毛膜、羊水、脐带血。
鉴材的保存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比如美国可以对１０年前、２０年前现场提取的检材很好地保存，ＤＮＡ时代来临之后，过去不能认定的案子便可以借助新技术使在押人犯洗脱冤狱，也可以使真正的罪犯不再逍遥法外。
国内过去在检材的保存上做得并不太好，很少有相关部门能够把２０年前的检材保留到现在。不过检材的保存问题在中国已经正在得到改观，逐渐走上了法制化、正规化和标准化的道路。
目前公安部的ＤＮＡ试验室也建设得很好，规范化标准化程度也很高，与国际接轨。这样，过去不能解决的疑案今后便可迎刃而解了。
隔代亲子鉴定仍是盲区
从技术上讲，亲子鉴定其实是挺简单的，比如三连体亲子鉴定就比较容易，因为检材（如血液）是非常充分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每一起亲子鉴定都必然能够得出结论，这并不是因为有关人员在检材中掺假或者鉴定人员不严格规范，而是因为亲子鉴定在国内外都没有统一的标准。有些教科书上称在孩子的图谱中出现两个以上的独立位点，即可否定亲权关系。
但是据国外相关报道，有两例根据两个独立的位点作出的排除亲子关系的结论却是错误的结论。虽然这样的例子非常罕见，但是一旦出现的话后果便不堪设想。
国内仅有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制定有法医亲子鉴定标准，该标准也规定如果孩子的图谱中出现两个以上的独立遗传标记可以否定亲子关系。但这个标准同样也存在一定的问题。比如当存在两个独立位点时到底能不能排除？这是亲子鉴定标准中存在的一个难题。我们中心采用的是３个位点排除的标准，但这也只是内部标准，而在全国范围内还没有统一的标准。
在实践中，隔代亲子鉴定的案件数量非常多。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每年要办理一万来起案件，一半都属于重大疑难的案件，而隔代鉴定也属于这种疑难鉴定的范围。由于我国实行计划生育，导致亲属太少，使得根据常染色体基因座检验无法推断出假设父或假设母亲的基因型，从而影响隔代亲子关系的鉴定。隔代鉴定仍是盲区，将是我们今后研究的重点之一。
问：有没有外在原因或者人为原因可以改变人的ＤＮＡ，从而影响亲子鉴定的结论？
答：ＤＮＡ肯定是终生不变的，癌变除外。不过有个有趣的案例：英国有个小姑娘被其养父强奸，其养父是个外科医生。为了逃避罪责，这个狡猾的外科医生将一根装有他人血液的橡皮管植入自己肘部的皮下（英国采血则通常是采上臂的静脉血），前两次取他的血样做的ＤＮＡ检验结果都排除精斑不是他留下的。但是根据其他证据，不能排除对他的嫌疑，于是警方决定对他进行第三次ＤＮＡ检验，这一次抽血后，检验人员发现所抽的血已经发臭了！于是案件真相大白。
问：检材随着时间的流逝，如果年代过于久远，鉴定的准确性还能保证吗？比如去年热炒的法国前国王路易十七的遗骸鉴定，由于已经经过了３００多年，鉴定结论会出现偏差吗？
答：关于鉴定的准确性，这与检材的保存是否完好密切相关。如果将检材保存在一个不易腐败的场所，即使时间较长，仍然是可以作出鉴定结论的。关于检材是否适于做ＤＮＡ检验的问题，与个体差异或者环境都有较大的关系。比如尸体在北方经过四五天肌肉可能还没有腐烂，但是在南方经过这么多天肌肉可能已经腐败，ＤＮＡ已经发生了降解。
问：目前对所有犯罪者都要提取指纹，以建立指纹库，那么将来有没有建立ＤＮＡ数据库的趋势？另外，就检索的速度而言和指纹比哪个更快呢？
答：现在ＤＮＡ数据库在国际上实际上也是很流行的，英国便建有世界上最大的ＤＮＡ库，中国也在向这方面努力。实际上，ＤＮＡ库容越大，破案率也相应越高。但是建ＤＮＡ数据库面临的一大难题就是与个人隐私权的冲突，因此建库必须有明确的立法，并按照一定的标准进行。至于第二个问题，ＤＮＡ比指纹更为标准化，因此在将这样的标准全部数据化之后，检索起来比指纹更快。
时间、地点：
2007年5月29日星期二18:00开始
中国人民大学明德法学楼601国际学术报告厅
主办、协办单位：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证据学研究所 主办
北京市德恒律师事务所 协办
《检察日报》 专访
自１９８５年英国遗传学家Ａｌｅｃ Ｊｅｆｆｒｅｙｓ建立了ＤＮＡ指纹技术，并用它成功地进行第一起移民案涉及的亲子鉴定以来，法医物证ＤＮＡ分析技术在过去的２０年里得到了飞跃的发展和广泛的应用。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主任法医师刘开会走进德恒证据学论坛，为我们揭开了“亲子鉴定”的奥秘。 （文字整理：梁坤 常秀丽）
社会需求量很大
美国每年的亲子鉴定数量达３０万例，已经形成一个庞大的市场。我国估计每年也有几万例，若仅以５万例来计算，又因为每例亲子鉴定往往牵涉到父亲、母亲和孩子３个人，那么就会产生１５万份样本。目前我国每份样本鉴定的常规收费是１２００元左右，这样算下来，每年就会产生将近两个亿的鉴定费用，由此看出亲子鉴定的社会需求还是很大的。
亲子鉴定是指根据遗传规律，应用遗传标记（比如血型即是一种遗产标记）对有争议的父母与子女的亲缘关系所进行的鉴定。遗传标记的特点是：可以遗传；各组织器官一致，除非做了器官移植手术；终生不变；不受年龄、疾病及环境因素的影响；独一无二，除非同卵双生。
亲子鉴定的基本原理是建立在遗传学的基本理论之上的。首先，肯定孩子的某个等位基因来自生父，而当接受鉴定的“父亲”并不带有这个基因时，便可以排除他是孩子的生父。
显然，检查的遗传标记越多，非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被排除的概率就越大；其次，在肯定孩子的某些等位基因是来自生父，而存在争议的父亲也带有这个基因的情况下，便不能排除他是孩子的生父。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进而计算有争议父亲是孩子生父的概率是多少。
在一个家庭中，遗传规律可概括为：孩子不可能带有双亲均无的等位基因；孩子必定得到双亲等位基因中的一个；除了在双亲都带有相同基因的情况下，孩子不可能带有两个相同基因；某个基因在双亲中的一方或双方为纯合子时，必定要在孩子中表现出来。比如父亲的等位基因为（３１，３１），那么孩子的等位基因中也必定会遗传一个３１。以上的原理可能理解起来很困难，但通俗地讲就是一句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检材包括很多种 亲子鉴定的检材包括可疑父、生物学母亲及孩子的血液、口腔拭子、毛囊、烟头、尸体、骨骼等等。
大家可能还有印象，伊拉克前总统萨达姆被抓后，美国要对他进行所谓的“身体检查”，其中一项就是让他张嘴“检查牙齿”。实际上，美国当局是要提取口腔拭子（美国当局已经保留了萨达姆的ＤＮＡ样本），然后进行个人识别（即同一认定），看他是否是真的萨达姆。
另外，２００６年７月２６日，中国籍的联合国军事观察员杜照宇同志在以色列空袭中光荣牺牲。应联合国要求，为办理有关证明，需确认死者就是杜照宇本人。７月３０日下午，我们怀着悲痛及无比尊重的心情，在实验室现场采集杜照宇烈士父母口腔擦拭物。当日夜，我们便将检验结果送交中国国防部维和事务办公室及以色列有关部门。在法律层面，我们为及时处理烈士遗体等相关事项提供了准确的技术支持。在对引产、流产胎儿进行亲子鉴定的时候，则可以提取绒毛膜、羊水、脐带血。
鉴材的保存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比如美国可以对１０年前、２０年前现场提取的检材很好地保存，ＤＮＡ时代来临之后，过去不能认定的案子便可以借助新技术使在押人犯洗脱冤狱，也可以使真正的罪犯不再逍遥法外。
国内过去在检材的保存上做得并不太好，很少有相关部门能够把２０年前的检材保留到现在。不过检材的保存问题在中国已经正在得到改观，逐渐走上了法制化、正规化和标准化的道路。
目前公安部的ＤＮＡ试验室也建设得很好，规范化标准化程度也很高，与国际接轨。这样，过去不能解决的疑案今后便可迎刃而解了。
隔代亲子鉴定仍是盲区
从技术上讲，亲子鉴定其实是挺简单的，比如三连体亲子鉴定就比较容易，因为检材（如血液）是非常充分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每一起亲子鉴定都必然能够得出结论，这并不是因为有关人员在检材中掺假或者鉴定人员不严格规范，而是因为亲子鉴定在国内外都没有统一的标准。有些教科书上称在孩子的图谱中出现两个以上的独立位点，即可否定亲权关系。
但是据国外相关报道，有两例根据两个独立的位点作出的排除亲子关系的结论却是错误的结论。虽然这样的例子非常罕见，但是一旦出现的话后果便不堪设想。
国内仅有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制定有法医亲子鉴定标准，该标准也规定如果孩子的图谱中出现两个以上的独立遗传标记可以否定亲子关系。但这个标准同样也存在一定的问题。比如当存在两个独立位点时到底能不能排除？这是亲子鉴定标准中存在的一个难题。我们中心采用的是３个位点排除的标准，但这也只是内部标准，而在全国范围内还没有统一的标准。
在实践中，隔代亲子鉴定的案件数量非常多。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每年要办理一万来起案件，一半都属于重大疑难的案件，而隔代鉴定也属于这种疑难鉴定的范围。由于我国实行计划生育，导致亲属太少，使得根据常染色体基因座检验无法推断出假设父或假设母亲的基因型，从而影响隔代亲子关系的鉴定。隔代鉴定仍是盲区，将是我们今后研究的重点之一。
问：有没有外在原因或者人为原因可以改变人的ＤＮＡ，从而影响亲子鉴定的结论？
答：ＤＮＡ肯定是终生不变的，癌变除外。不过有个有趣的案例：英国有个小姑娘被其养父强奸，其养父是个外科医生。为了逃避罪责，这个狡猾的外科医生将一根装有他人血液的橡皮管植入自己肘部的皮下（英国采血则通常是采上臂的静脉血），前两次取他的血样做的ＤＮＡ检验结果都排除精斑不是他留下的。但是根据其他证据，不能排除对他的嫌疑，于是警方决定对他进行第三次ＤＮＡ检验，这一次抽血后，检验人员发现所抽的血已经发臭了！于是案件真相大白。
问：检材随着时间的流逝，如果年代过于久远，鉴定的准确性还能保证吗？比如去年热炒的法国前国王路易十七的遗骸鉴定，由于已经经过了３００多年，鉴定结论会出现偏差吗？
答：关于鉴定的准确性，这与检材的保存是否完好密切相关。如果将检材保存在一个不易腐败的场所，即使时间较长，仍然是可以作出鉴定结论的。关于检材是否适于做ＤＮＡ检验的问题，与个体差异或者环境都有较大的关系。比如尸体在北方经过四五天肌肉可能还没有腐烂，但是在南方经过这么多天肌肉可能已经腐败，ＤＮＡ已经发生了降解。
问：目前对所有犯罪者都要提取指纹，以建立指纹库，那么将来有没有建立ＤＮＡ数据库的趋势？另外，就检索的速度而言和指纹比哪个更快呢？
答：现在ＤＮＡ数据库在国际上实际上也是很流行的，英国便建有世界上最大的ＤＮＡ库，中国也在向这方面努力。实际上，ＤＮＡ库容越大，破案率也相应越高。但是建ＤＮＡ数据库面临的一大难题就是与个人隐私权的冲突，因此建库必须有明确的立法，并按照一定的标准进行。至于第二个问题，ＤＮＡ比指纹更为标准化，因此在将这样的标准全部数据化之后，检索起来比指纹更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