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司法理论恶果的一个活标本

陈有西：和谐司法理论的一个活标本

2010-3-21 11:03:25

50万

和谐司法理论恶果的一个活标本

陈有西

    和谐司法、群众观点、不鼓励群众打官司，化钱买平安，按人民群众的情绪判案，不要死扣法律条文，不要拘泥于法条，这是近两年大为流行的、被最高法院一些领导一直鼓吹的司法理念。是很能够迷惑人、打动民粹主义思绪、很能“得分”的口号。如果没有经过法律训练，没有对司法价值观研究过的一般群众，都很能够接受，也很能够举双手赞成的。有的法院已经开始身体力行，重新走回“马锡五审判法”，有的法院已经公开宣传要法官走出法庭，“不要坐堂问案”，走向田头，去贯彻这种“和谐司法”。一朵美丽的罂粟花，不对他进行提炼，是很少有人能够看出这里面的鸦片成份的。现在好了，一个标本出现了。

     今天（3月21日）的新华网报道：温州乐清的一个当事人陈东晓在网上发帖称，自己因婆婆涉嫌非法集资案，被乐清市政府民间债务处置办公室指令该市公安局，以其“曾于2007年2月向朋友同事3人借款390万元”为由，从2008年3月10日起羁押。羁押期间，乐清市处置办“欺诈”她父亲陈加敏和母亲以判缓刑为条件，要了50万元“乐助款”。在博文后面，陈东晓还附了一张存入乐清市机关会计核算中心50万元的银行存款回单和一张市处置办加盖公章的收条扫描图。记者看到收条上写：“陈加敏同志：我办收到你乐助的50万元乐助款，帮助解决债权人的困难，若有特殊原因不能如愿（法院判不了缓刑），则50万元乐助款由我办负责如数退还。” 如果不是网上晒出了那份《协议》和官家盖章的《收条》，我会以为这又是网民的恶搞，看到这些证据，我真的为现在一些官员的昏聩而陷入深深的沉思。

     金融危机以来，银行惜贷，企业资金链断裂，企业转向民间高利融资，浙江全省民间高利贷盛行。已经有三个女人吴英、杜益敏、王菊凤因集资诈骗被判了死刑，有的已经执行行。由于高利的食利性和不产生直接价值，五分利六分利的高利贷，往往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高利贷债务不到半年就会出现崩盘。诉讼又无法及时解脱债务链收回债权，因此出现民间讨债、绑架、出走、倒闭、黑社会暴力讨债等一系列事件。面广量大，影响社会稳定，政府都很头疼。因此，政府为解决这种危机，在公、检、法国家机器以外，成立一些理债机构，帮助解决社会集中性矛盾，帮助理清债务链。这些初衷都是好的。而这种机构，往往都与公、检、法密切配合，有的清理办公室就设在公安局，实际由公安进行。但是行事方式则回避掉法律原则，进行一些藐似合理实际不合法的“和谐”处置。适用“调解”，规避掉国家法律的一些严格规定，以“维稳”的名义，拿法律作为最后威慑力，进行“交易”和谐。实际上就是违反法律原则地要一些有能力埋单的人，在没有责任时也承担一些责任，为“维稳”埋单。这种做法由于没有最终的法庭审查，很多交易实际上是违法的乱来，同时为一些公权力中饱私囊进行“权力寻租”，大开了方便之门。

    但是，乐清这次玩得过于赤裸裸了，一不小心把国家司法权也当商品卖了。公开地以国家司法权（保证判缓刑）作交易。网上称政府拿钱50万帮助“捞人”，其实这样说是情节太轻的说法。实际上是政府故意“入人罪”抓人，而进行绑架性质的敲诈勒索，得逞后即放人，而且直接在《协议》中写上交钱的她的父母“无罪”，被关的女儿保证“缓刑”，这等于绑匪的下山通行路条。这同绑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根据这个网民的投诉和他们的《协议》，他的父母根本不构成违法和犯罪，抓她女儿陈东晓（晒贴人）完全是违法的。既然认为有罪的是女儿，怎么不同女儿直接谈，而去找她的父母要50万？还要写“永不返悔”的《协议》？明明是关了他的女儿向老人们要50万，《协议书》则写成了“乐助款”，“乐”什么“助”？还有比这更虚伪的吗？这是什么性质？这个案子的“人”，根本不用“捞”，因为她很可能本来就是清白的，是被故意陷害乱抓的。她婆婆的事同她没有关联。这个人出来后敢在网上实名叫板公权力，我相信他起码在这件事上是没有违法、经得起查的，行得正、走得稳的。否则，以温州人的经济条件，她不会为50万元钱去得罪这些真老虎，让自己再被抓进去。这样，问题就严重了。这不是一个“政府捞人”问题，而是滥用公权力“敲诈”的问题。不管这个钱去向是否合理，对于她而言则完全是违法的剥夺。这个权力完全成了害民的暴力了。

      再一个问题就是，保证“缓刑”是谁的权力？认定其父母“无罪”是谁的权力？是法院的。法院也不能事先答应，是要审判好以后才能知道能不能判缓刑。而会不会上法庭，前面还有两个环节：就是公安要有侦查结论、检察要有审查起诉。那么，这个“清理办”不但把公安权力“交易”了，把检察院、法院的权力也一并“交易”了，其实把被告辩护权、律师辩护权也“交易”了。否则，他不敢打这包票，不敢收这50万。他们是在以“维稳”、“和谐司法”的名义下，完全凌驾于国家法律和公、检、法权力之上，收了50万就全部搞定了。其实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控制公安撤销案件，根本不用再起诉，因此也不用去管会不会判缓刑。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中国司法的现实。

    国家法律，在行政权的操纵下，这时已经完全作废了。怪不得我们有的法院高官，要求百姓尽量不要打官司。法律失效之日，就是强权肆虐之时。所谓“和谐司法”的恶果，在这个标本中已经暴露无遗。其实这种现象，已经全国都有，只是乐清已经傻乎乎地写成了交易《协议》，被人晒到阳光下而已。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的公务员队伍的素质。这两份证据晒出来，大家都会笑他们怎么会这么傻，这样目无法纪。但是，他们同质问“你对党负责、还是对人民负责”这个傻官一样，只不过说漏了嘴而已，其实他们一直是这样行事的，习惯成了自然，觉得写一个也没有什么。因为他们的做法，在“和谐司法”的美丽外衣下，其实已经全国流行了。大家一直在这么干着。他们这些年已经习惯了行政权的包管一切。已经丧失了对法律的敬畏。因为在他们眼里，在行政权眼里，法律、法制、法庭，根本就不算什么东西。我市政府在处理一个群体性事件，你法院算个什么？执行部门而已。因此，他才敢这样赤裸地卖法律，这样越殂代苞代法院承诺了。这个小标本生动地呈现了中国法制的现状，体现了政府和司法的关系，体现了今日中国公、检、法在行政权眼中的实际地位。司法，只是行政权的奴仆。根本不可能有真正的行政审判。

    古罗马有十二铜表法。秦商鞅变法有“移柱立信”之说。法是一个国家长治久安的基石，法不是面团，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能失效、变通、交易，这样才能树起全国官家、民间的一个共同的标准。江平先生说，当前中国法制面临着一个大倒退的时期，诚者斯言。山西煤业整治，500多亿的民企被强迫收购，如果是民间进行的，早就构成刑事上的“强迫交易罪”，但由于是以政府的名义进行的，不但强迫公开进行，全省法院还一概不受理民企的起诉。法院集体“去势”，丧失功能。这就是我们的“和谐司法”。这就是我们中国的法院。我们的法律在这个领域被公开作废了。这实际上是对国家法律制度的根本性的无视和破坏。乐清事件，同这种司法理念完全是一根藤上长出的两个瓜，大小不同而已。

     不严格执法法律、不讲法律原则、法律标准的“和谐”，“和稀泥”执法，将会搞乱我们治国的根本。国家一旦出现非常态，就没有一个稳定的判断力量，国家必然重回“文革”一样的灾难。我们高层的司法官员们，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为了来之不易的60年的治国教训，要明白法为公器，社稷衡表，早日回到依法治国的理念上来吧，早日醒醒吧。　　　（２０１０．３．２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