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庄二季案背后折射的若干信息

　　北京律师李庄的所谓“二季案”，以重庆检方撤诉暂时划下句号。自重庆官方宣布要第二次追究李庄的刑事责任起，到重庆检方决定撤诉止，在中国的土地上，上演了一出重庆公权力、律师精英、自由派知识分子、左派、广大网民、五毛们合纵连横、斗智斗勇斗狠斗气的好戏。如今这出大戏已暂时落幕，留下的是是无穷的回味。这出大戏背后折射的种种社会政治信息，更是值得我们好好思索。

　　一，重庆检方为何突然撤诉?一种分析是，这是由于办案法官和检查人员良心未泯，司法正义的信念尚存，所以才做出了这一明智而不失勇敢的决定。另一种看法则认为，这次重庆检方的突然刹车，可能是“上面”打招呼的结果，非办案人员的自觉也。因此，这仍是人治，与法治的胜利扯不到一块去。老姜对此的看法是，李庄二季案的撤诉，系重庆检方的自主行为也好，“上面”打招呼的结果也罢，其社会蕴涵大同小异，都可以视为中国法治建设的小小胜利。“上面”的高官能果断出手，打出这个招呼，说明他(或他们)心中尚存有对法治的某种敬畏，知道凭权力一味操弄司法、视法律为儿戏并非好事儿。我倒是觉得，如果这次的撤诉真是高官打招呼的结果，更值得欣慰。道理很简单，中国法治改革与建设的平稳推进，并不取决于公检法人员能如何如何，而在于有权决定中国公检法的命运，能对公检法各办案人员如何办案下指导棋，甚至能操控各种司法案件的高官们的作为。如果这些人对法治有一定的敬畏感，尚知道司法独立、公平正义、依法治国、程序正义是好东西，他们即使在干预司法案件，也会有所收敛，不至于过分无法无天，做出太离谱的事来。他们若是能以此为起点，再进一步，积极推动中国司法制度的改革，至少不成为这种改革的阻力，则中国之大幸也。

　　二，中国或许正在告别英雄或枭雄政治，极少数英雄或枭雄人物随心所欲，想怎么操弄中国就怎么操弄的时代，或许已离我们渐行渐远。毛泽东已逝，毛泽东第二第三还会不会再出现?似乎已经很困难了。曾经有段时间，我对中国可能再现文革悲剧深感担忧。但现在看来，这种担忧虽不无道理，却有可能是一种过虑。仔细想想这件事儿，又觉得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中国的改革开放已经三十多年，人们已大量接触包括境外在内的各种信息，多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现代文明，也多少了解什么是常识、常态、常规，什么是异端、异象、偏门儿。异军突起的互联网，更是大大拓宽了人们的视界，使人们对各种不同的政治体制和文化有了较全面的认识，提高了他们的辨别能力。在这种背景下，有人想学毛泽东呼风唤雨，把自己的一己之好恶，一己之立场趣味，通过强制和洗脑的方法加之于上十几亿人的头顶，谈何容易?

　　三，当然，要阻止文革闹剧的重演，让英雄或枭雄时代真正成为历史，是需要有人出来担当的。这些挺身而出的健康力量中的中坚分子，必须也只能是知识精英。这次重庆检方的撤诉，就在很大程度上与法律精英们的奋勇阻击有关。包括江平、陈思之、杨学林、斯伟江、贺卫方、陈有西、杨金柱在内的法律知识精英们，改写了历史，也书写了自己的历史，成为中国知识精英群体的佼佼者。另一方面，我们也看到，中国知识精英的整体状况令人担忧。在这次的李庄二季案中，不仅那些既得利益型知识精英，而且有相当部分的媒体人，文化类公共知识分子，都表现出了可耻的沉默。至于那些说不的伪公共知识分子，我就不多说他们了。因为通过对一系列中国社会政治现象的评说，他们已彻底露出了自己屁股决定脑袋的原形，他们知识准备严重不足的破底裤，也已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无知浅薄、胡搅蛮缠、逻辑混乱、死不讲理方面，他们与五毛们已差别不大。

　　五，由以上现象，老姜产生了一种预感——影响未来中国政治走向的知识精英，其骨干和领袖人物，将有可能在法律精英中产生。这甚至是一种世界性的现象。美国、欧洲几个大国，甚至俄罗斯，当初它们能平稳而不是刀光剑影地走向民主法治社会(俄罗斯当然仍在过渡)，就与这些国家在历史的转折关口，法律精英主导了当时的革命或改革不无关系。这些人当中，不少是学法律专业的，当过律师或法官;即使没有这些经历，法学知识和与法律界的社交背景也非同寻常。老姜不是公共知识分子，更不是法律人，还吃过律师的亏，但若是真的出现了这种趋势，我绝对会举双手赞成。因为我想来想去，发觉在中国的公共知识分子中，纯文化型的知识精英们，要么胆小怕事，鬼精鬼精，要么容易冲动，不够理性，逻辑能力也不怎么样;经济界的知识精英，很多则被权贵收买了，剩下的那些人那些数得出的的家伙，总体看来视野却不够宽阔。这些毛病，任何界别的知识分子都存在，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不染指。但相对而言，由于知识训练和专业历练的不同，法学精英们身上就会少一些。无论如何，理性、冷静、坚毅的法律精英，若论引导一个国家的政治走向，总好过那些连自己都把握不住的纯文人。想想吧，如果有这么一群精英，他们因为能朗诵诗(还不一定能自己创作)，能说出或写下华而不实的辞藻，颇具煽动性蛊惑性，就能玩得一个民族团团转，弄得大家伙跟着他们胡钻乱跑，走火入魔，这是一出多么可怕而又滑稽的悲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