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司法考察记

    是去参加一个会议，并参观与法律有关的场所，费用也是挪威方面出的，应该属于工作而不是旅游，所以叫做访问。当然工作完成后也顺便游览了几个景点，就像布什总统访华也顺便去长城看看一样。同去的还有北京律协刑事辩护专业委员会的许兰亭、杨晓虹、温进，他们都是很厉害的大律师喽。还有一位英文翻译朱维均，还有组织策划这次访问的挪威朋友马耿，是挪威奥斯陆大学人权研究中心的人，正在中国社科院法学研究所攻读学位，他也陪同我们一起去。

    说起这次访问，还有一个小插曲，使我们差一点去不成了。

    挪威一直很关心中国的人权事业，愿意与我们的官方和民间合作，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工作。邀请我们去访问的挪威律师协会，要举行一个报告会，让我们四人介绍一下中国司法的一些情况，这也属于他们进行人权研究的一个项目。

    我这个人向来谨慎，习惯于请示汇报，就把我打算演讲的题目和主要内容给北京律协传真了过去。我汇报说：“我将进行《中国律师和中国法治的发展》的演讲，并在讨论中，涉及到我国“户口、暂住证制度”和“劳动教养制度”与宪法的冲突。对于提问，将根据宪法和法律的规定和基本精神进行回答”。我还留下了我的电话，准备随时接受律协领导的指导意见。结果等了好几天也没有消息，我以为OK了，就积极进行出发的准备。可是过了几天我听说律协领导对我的演讲内容有点看法，我估计可能是户口、暂住证和劳动教养的问题比较敏感。其实要讲这几个问题我是与宪法专业委员会的几个同行商量过的，因为这次去访问，许大律师等三人都是刑事辩护委员会的，只有我一人是宪法委员会的，我的演讲应该有点宪法意义，也算是我们委员会的一个代表吧。我准备等领导找我谈话的时候解释一下。可是领导一直没有找我谈话，我也就没有太在意。没想到就在机票买好了，签证办完了，外汇也换了，律协领导发话了：“最好不去”。我觉得，都这个时候了，突然决定不去，无法向挪方解释，反而会引起人家的误解，好像咱们中国律师的言论自由真的受到限制似的。最后我们四人统一意见，还是去。只是要求挪方不要安排记者采访，在会议互动时，也不要问敏感问题，同时，我们的演讲，在发表时也不要署我们的名字。看看，我们四个人够谨慎的了吧。其实，还有比我们更谨慎的呢。原来的出访成员名单里，有擅长劳动法的一位大律师，他曾经问我，外国人邀请我们去，会不会有什么歹意（意思是诱导我们发表点什么言论）？我说难说，关键看我们自己把握了。结果他通知说因要开庭，去不了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按时出发了。5月4日上午10：30，我按照与许兰亭的约定，到政法大学南门等他，她老婆要送我们去机场。结果发现该校不让进出人了，据说温总理要来看望师生，因今天是五四青年节。11：30，我们到达首都机场3号楼。12：30，6个人办完手续。非常幸运，我们都被安排到公务舱，而我们的票却是经济舱。据说是有一个旅行团把经济舱全占满了。

    下午2：45，起飞。在飞机上看了一点材料，了解了挪威的概况。挪威面积为３８５３６５平方公里（包括斯瓦巴德群岛、扬马延岛等属地），位于北欧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西部，东邻瑞典，东北与芬兰和俄罗斯接壤，南同丹麦隔海相望，西濒挪威海。海岸线长２．１万公里，多天然良港。斯堪的纳维亚山脉纵贯全境，高原、山地、冰川约占全境２／３以上。南部小丘、湖泊、沼泽广布。属海洋性气候。人口为４50万左右。官方语言为挪威语，９０％的居民信奉国教基督教路德宗。

    挪威在公元９世纪形成统一的王国。在９—１１世纪北欧海盗时期，曾不断向外扩张。１３９７年与丹麦和瑞典组成卡尔玛联盟，受丹麦统治。１８１４年，丹麦把挪威割让给瑞典，换取西波美拉尼亚。１９０５年独立成立君主国，并选丹麦王子卡尔为国王，称哈康七世。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保持中立。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被法西斯德国占领，哈康国王及他的政府流亡英国。１９４５年获得解放。１９５７年哈康七世逝世，其子即位，称奥拉夫五世。

    １９５４年１０月５日，挪威与中国建交。

    从飞行图看，在经过了蒙古后，大部分时间都在俄罗斯的上空。在飞机上吃了两顿饭，很不错。是北欧航空公司（SAS）的飞机，所以吃的是西餐，还有葡萄酒喝。回来时在经济舱，吃的要差一点，但比咱们的东南国三大航要好（海航的饭原来还可以，现在不知如何）。服务态度还好，但乘务员大都是有一定年岁的，来回都没有发现空姐的影子。后来在宾馆、餐厅等服务场所，也大都是银发一族给我们提供服务，我们真不好意思吩咐人家。

    经过9个小时的飞行，当地时间晚上6点多（时差比北京晚6小时）到达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然后转机，一个小时到达目的的挪威首都奥斯陆。对于这两个机场的感觉是，太小了，远不如咱们的首都机场那么大，大的每天有许多人走错路。下飞机后感觉温度与北京差不多，不是想象的那么冷。然后从机场乘火车，相当于咱们的城铁，票价170克朗，够贵的。

    晚上10点到达住处，一家叫做Grand Hotel的宾馆入住，每人一个单间，还不错。我发现竟然配备了烧水壶，便立即开始烧开水。这使我专门带来的电热杯没有用了。因为据说在国外，大部分宾馆是没有开水的，我们曾经到过的新马泰就没有开水，如单要，则给小费。看来也不一定都没有开水，比较高档的还是有的，否则怎么喝咖啡呢？据马耿说这是奥斯陆最好的Hotel了，挪威律协能比较便宜地订到房间，因为他们有关系。

    5月5日上午8：00，挪威律师协会的人埃先生、永先生，来与我们共进早餐。我的第一印象是，他们怎么那么高，都在一米九以上，在中国都可以当篮球运动员了。据说，北欧人的身材都很高大。像我这种身材，只能表示不好意思了。

    9：00，我们去奥斯陆法院，旁听一个刑事案件的审理。我们从宾馆走路来的，十分钟。这几天在奥斯陆市内的活动，全是走路。我以前感叹过，办事情还是在小县城方便，骑个自行车就把各个部门跑了。没想到在人家的首都，连自行车也不需要，走着就行。埃先生倒是一直推个自行车跟着我们，因为他家住在郊外，上下班要骑。我观察到，这里公交很发达，还有有轨电车、火车，据说市中心停车费很贵，所以开车的人很少，许多人干脆骑自行车。这里实行行人优先，汽车给行人让路。这个咱们学不来，没见过北京哪辆车给行人让路。我有时想表现一下绅士风度，给过马路的行人让一下，结果遭到后车齐鸣。

    奥斯陆法院，相当于我们的什么级别的法院，我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反正进去是既不需要登记，也不需要安检。想到我们这里连进入小小的温榆河法庭也要安检，我觉得他们这里也太大意了。难道他们这里没有企图扰乱法院办公秩序的不法之徒或者上访专业户？后来进他们国家的最高法院，也不安检，我才发现，人家根本就没有那套设备。当然，如果审理重大的恐怖犯罪案件，还是要安检的。

    一位女检察官先到，律师后到。两人友好地打了招呼，就开始穿出庭的袍子，结果两人的袍子一个样，我们感到很新奇。其实人家这样是对的，既然控辩双方的地位相同，其制服也不应该有差别。还有一点也是对的，就是控辩双方在发言时，都是站着的，而且检察官在向法官说话时，还是毕恭毕敬地向前弯腰的，就差每说一句话就给法官鞠个躬了。还有就是我们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被告人是与律师并肩而坐的，而不是像我们的被告人那样坐在一个专用席里。这个被告人没有戴手铐，这使得他竟然可以在休息时与旁听的女朋友拥抱接吻。

    由于事先进行了沟通，法官允许我们的挪威语翻译在现场小声给我们翻译。法官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文质彬彬的像个教授的样子，说话慢声细语，就好象来主持一个学术研讨会。另有两位陪审员，据说与我们一样，也是从非专业人士里挑选的。

    庭审程序与我们差不多。检察官指控被告人吸毒并涉嫌贩毒、非法持有枪支、偷了一把建筑钻，还有无照驾驶（在他们国家，无照驾驶也属于犯罪）。律师认为毒品没有控方所说的那么多（49克），如果考虑到浓度问题，最多只有几克，而且没有一个权威的鉴定报告。关于枪支，律师认为已经报废了，不能用了；律师对于偷东西和无照驾驶也提出了异议。

    三个警察出庭作证，主要证明了如何发现毒品、如何抓获被告人等过程。这与我们有很大的不同。我们现在虽然也呼吁警察出庭作证，但要实施很难。一是我们的警力本来就不足，要是每个被告人都要三个警察不上班，拿出好几个小时到法院去作证，岂不耽误正事儿？二是我们的警察都很牛，站在那里让法官、检察官和律师问话，岂不有失威严？

    另外，不知道是个别情况还是普遍现象，法庭没有书记员作记录，是由法官本人亲自进行记录，而且也不是全都记录。在整个庭审过程中，法官和陪审员主要是听，偶尔记一下他认为重要的问题。这样一来，就没有庭审笔录了，当然也不需要大家在庭审笔录上签名了。用我们的做法来对照，这里出现了两个问题：一是合议庭成员在评议时，主要看证据而不看庭审笔录；二是如果上诉，上级法院可能不会阅卷。我打听了一下挪威律师：一是评议时法官和陪审员完全按照自己在庭审时听来的、看来的来判断被告人是否有罪，而且是投票，一人一票。二是二审法院还要开庭，完全重新来一次，不需要阅卷。这种做法充分尊重了法官和陪审员的自由裁量权。估计其庭长、院长也不会对案件的判决施加影响。

    午饭只有半小时，然后继续开庭，我们继续旁听。上午已经将法庭辩论进行了一半，检察官发言完毕，下午由辩护律师发言。这里又有与我们不一样的了，不论是检察官还是律师，都不耐其烦地列举出好几份有关判例，来要求法官满足自己的诉讼要求。原来我们认为挪威应该属于大陆法系，怎么会出来许多判例？后来一问才得知，挪威现在属于大陆、英美混合法系，实行拿来主义，什么好就把什么拿来用。

    最令我们惊奇的是，检察官指控被告人的犯罪，在我们这里属于要判十年以上的罪了，而其最后要求法官的量刑是十四个月。要是我们的律师，岂不窃喜？而人家的律师却认为只应当判处七个月的监禁，并且双方还就此展开了辩论。

    纵观整个庭审过程，法官好像有意给控方挑毛病，一会儿问这，一会儿问那，问得检察官说不知道。一开始我觉得奇怪，越往后，我越恍然大悟。人家这里实行无罪推定，法官天生就要先怀疑控方，你为什么要把人家给抓起来？你为什么要求我判人家的徒刑？给我讲出理由先！所以检察官才对法官那么恭敬，因为他有事情要求人家。不但态度要好，准备的还要充分，否则，在法庭上表现失常，让法官给驳回，可能就会丢了饭碗。哪像我们的检察官，我开了这么多庭遇到的检察官，我敢说没有一个比我准备的认真和充分。为什么我们的检察官不如人家敬业呢？这还用问，因为我们的检察官不需要费这些力气，就能使法官按照他的要求去判。他有什么灵丹妙药？有罪推定是也。我们的公检法要密切配合，打击犯罪。只要我公安局抓了人，这个人就是罪犯，现在叫犯罪嫌疑人，只不过是玩文字游戏。不信你随便问一个警察，他会告诉你，上级给的任务就是打击、打击、打击。

    挪威的律师也很认真，非常卖力地为他的当事人辩护，争取最理想的结果，否则，以后法官就不挑选他来辩护了。法官挑选律师？原来挪威的刑事案件，必须全部要有律师来辩护，而被告人自己指定律师的是少数，大部分是由法官指定的。律师费也不是由当事人支付，而是由国家支付，每小时一千元左右。像今天这样的案子，一般可按六小时计费，而且总小时数控制在8到10小时之内，这样，这个案件律师可收入一万元左右。开一个庭能挣一万，好像很可观，其实不然。因为像这样开庭就需要一天时间的刑事案件，换上我恐怕要用至少四个工作日来准备，也就是说一周只能办理一个。如果去外地出差，时间就更没数了，每月办不了几个案子。看挪威律师准备的那样充分，肯定花了不少时间。算下来，挪威的律师如果光靠办刑事案子也挣不了很多钱，估计也就比人均工资（月三万元）稍微高一点。

    总的印象是，检察官和律师都非常敬业，竭力地谋求法官满足自己的诉讼要求。这一点我感想颇多。我对我们国家的检察官和律师的敬业精神评价很低。我敢说，在我所经历过的案件当中，能像我这样认真工作的检察官和律师，很少。好像只有浙江兰溪检察院的那位年轻漂亮的女检察官，给我留下的印象还不错。连续十个小时的庭审，面对来势凶猛的八个北京律师，没有乱了方寸。虽然有时也慌不择路，出现了“滑稽”、“超女”这样的词语，被我们挡回去，显得很尴尬，但总的来说应该是尽了力的，与其全国十佳公诉人的称号相符。相比之下，山东滕州检察院的那位第三个发言的小妹妹检察官，就显得没做什么准备工作了，与主诉检察官称其为“重磅炸弹”不相符。其实也难怪，在我们目前的诉讼体制下，一个案件最后的结果，并不与控辩双方是否敬业成比例，那谁还去白费力气呢？反正工资拿一样多。我们的许多律师也是这样，象征性地念一下辩护词，就算开庭了，反正律师费已经收了，再说自己辩护得再好，人家不照样瞎判？我不禁想起曾经看到这样一条消息：美国联邦大法官曾经推翻了地方法院的一个刑事判决，原因是他发现律师在为被告人进行辩护时没有尽力。什么时候中国的大法官也推翻这样一个判决，你看看律师们尽力不尽力。

    下午3点左右，庭审完毕。我们去马耿所在的奥斯陆大学人权研究中心参观。这个中心和中国好几所大学搞合作，有许多研究成果。然后在我们住的宾馆的楼顶上露台喝咖啡。这上面已经有许多人在晒太阳，喝咖啡了。据说他们这里到下午四点就都下班了，主要的休闲活动都安排在四点以后。在这个楼顶一眼望去，奥斯陆没有什么高楼，基本上都在十层以下。

    晚7点，到码头一个餐馆吃饭，当然是本地的西餐，特点是海货多。上了三道主菜，最后甜点。量太大，我怕新到一个地方水土不服，没敢多吃。挪威人的饮食大都很简单，圣诞节的圣诞晚餐吃烤饼，平常日子多喜吃海鲜品、肉肠、熏鱼、酸菜及各种乳制品。

    晚餐后回宾馆，已经快十点了，然而天空还是亮的。挪威的领土一直延伸到了北极圈，在最北部的三个郡，太阳自5月中旬开始到7月下旬终日不落。奥斯陆在挪威的南部，太阳还是要落的，落得晚一点，升的早一点。我这才明白他们为什么下午四点以后才开始进行户外活动，因为白天的时间还大大的有哇。

    5月6日的早餐没有人陪同，是我们自己去餐厅吃的。马耿说只要告诉服务员我们住的房间号即可。由于语言不通，我们什么话也不说，进去就开吃。结果直到吃完也没有人来问，临出门服务员还对我们说“baybay”。后来的几天也都是这样，不光是我们，本地人也没有见谁出示早餐卷或者房卡之类的东东，吃完就走。

    今天我没有忘了多看一眼易卜生的帽子，还有一幅大型油画，表现易卜生每天来此餐厅喝咖啡的情景。看来，这个餐厅确实有一定的历史岁月了。

    今天活动比较多。上午，先步行到挪威最高法院去观摩开庭，也只用了十分钟。因该法院大楼直接临街，并没有像我们的法院那样有一个大院和围墙，也没有挂一个大牌子，更没有武警站岗，门口也没有疑似上访者和截访者，我们没有注意，走过了还不知道呢。进入门口，有一个老头坐在那里，估计是传达。该院办公室副主任下楼来接我们，当然还是不需要安检。她把我们带到三楼的一个法庭。我先观察了一下，该法庭约200平方米，全是木质结构装修，很高，足有十米高，有三盏很漂亮的大吊灯。我们坐的旁听席有四排，可以坐四十人。正对着我们的是法官席，然后是当事人或者代理人席，边上还有几个座位，是给助手的；再过来是记者席。我发现代理人前的桌子下排放着一排工具书，估计是法律大全之类的，方便随时查阅。这肯定是法院早就放在那里的。每个桌子上都有水杯，还有水。在昨天奥斯陆的法庭里也是这样，所有的人，包括旁听的人，都可以随时喝水。这又使我想起我们开庭时的遭遇：基本上是不好喝水的，人家法官都不喝，我怎么好意思喝呢？炜衡所的小尹曾经拿出自带的矿泉水，肆无忌惮地喝，被法官认为是不尊重法庭，双方还为能不能喝水发生了争论呢。

    今天要旁听的这个案子也是刑事案子。什么刑事案件能打到最高法院来了？原来是一个地方的政府，非法雇佣了劳工，结果被地方检察官起诉了，竟然被地方法院判处有罪。一级政府被判有罪？这在咱们这里真是奇闻了，哪个法院敢判政府有罪，立马就被政府给你断水断电了，然后就是法官的老婆被下岗，孩子被退学。估计挪威的那个地方政府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却做不到，因为人家的法院是独立的，你政府无法把法院怎么着，唯一的办法就是上诉再上诉，直到最高法院。

    法官入座，宣布开庭。今天出庭的有五位大法官。据了解挪威最高法院共有十九位大法官（1名院长和18名大法官）。这一个庭审就出动了五位。先由检察官陈述情况。与昨天的那个案子不同，检察官和律师席是面对法官席的，这样，他们发言时是面向法官而背向旁听席的，这也和我们的法庭布局不一样。而且检察官和律师不论谁发言，双方都是站着面向法官。看到两人满头白发，我估计两人都在五十岁以上了，要站着开完庭，还真是不容易。

    除我们之外，有一个人在旁听，还做记录呢。

    在这个法庭观摩了15分钟，我们又到另一个正在开庭的法庭，观摩了五分钟。这个法庭旁听的人比较多，好像是学生，也都在做记录。我们的法庭旁听者不允许做记录，我直到现在也不懂是为什么。

    然后到法院的会议室，由办公室副主任给我们介绍情况。 挪威的普通法院分别是最高法院、最高法院中级上诉委员会、上诉法院、地区法院和调解法院以及几个特别法院。挪威被分为6个司法管辖区和15个司法区，93个区、市初审法院。此外还设有劳资纠纷法院、社会保障法院、土地认证法院等。她还介绍了法院大楼的一些逸闻趣事。

    从最高法院出来，我们去了一个地方，叫做“挪威王国议会行政监察专员办公室”，其特级法律顾问张蓉芳接待了我们。经了解，这个机构虽然可以监察政府，但并没有什么实权，不能直接作出裁决。不过凭专员的个人威望，政府的违法行为，只要反映到这里，基本上都可以得到纠正。这个机构能对应咱们的什么部门呢？从它直接对议会负责来看，有点像咱们的全国人大信访局。只不过咱们的信访局级别太低，也没有在全国很有名望的人来当局长，所以政府的违法行为，只要反映到这里，基本上都得不到纠正。

    我比较关心挪威的政治体制，据张蓉芳介绍，挪威实行君主立宪制，国王为国家元首兼武装部队统帅，并提名首相人选，但无权解散议会。议会分上下两院，除制定法律先由下院后由上院讨论外，其他问题均由两院合并讨论。

    中午由张蓉芳请我们到议会大厦二楼吃午餐。这个地方不但可以吃饭，而且可以参观。不过这里需要安检了。为什么法院不需要安检，而这里需要安检，我没好意思问人家。是不是这里有一些文物古迹需要保护？我猜的。

    下午到律协领导埃先生的律师事务所参观，听取介绍，然后我们简单说了明天的演讲题目。

    上面的事情都完成后，才下午三点。接待方建议我们逛逛街，购购物。我们先到一家银行兑换了点挪威克朗（美元和欧元在这里都不能流通），便直接去了一家超市，看看有什么好买的便宜货。你想想吧，挪威是个高收入高消费国家，人均月工资三万克朗（1克朗为1.3元人民币），我们的人均工资还不到人家的十分之一，以我们的收入，跑到这里来能买到什么便宜货呢？而且，许多商品还是“Made in china”，你买回去不成傻冒了吗？不过，此地的“深海鱼油”倒是不算贵，85克朗一瓶，120粒，换算成人民币，跟我们国内的价格差不多。看在这里是原产地的份上，我就买了十瓶。后来听说还能再便宜，就是让店家给开个免税的单子，我们离开该国时，可以在机场海关退回15%左右的消费税。可惜我一开始不知道，没有赚到这个便宜。

    晚上挪方请我们到一家中餐馆去吃中餐，该餐厅据说在北欧都很有名。去一看果然人满为患，还有排队的。一看菜单，随便一个菜都要几百块钱，烤鸭要1600元。我们没好意思点贵的菜，简单吃了点。不过按照人家的收入，也不算贵。在国内吃全聚德烤鸭，也要168元一只，而我们的平均收入也就相当于人家的十分之一。关于菜的味道，除了咸，就没有什么中国味了。可能老外以为咸就是中国菜的特色。

    晚饭后，时间还早，我们散步散到皇宫广场。挪威皇宫是奥斯陆最精致、高雅的贵族场所，也是挪威皇族聚居的地方，它平时会在某个时段开放给”平民”参观，而且为了皇室隐私，只开放一些房间。我们透过窗户也能看到屋里面的摆设。皇宫外面的广场，重大活动会有阅兵大典在这里举行，每年在5月17日国庆节的时候，皇室家族会站在阳台上，对着游行的小朋友们致意。当有外国贵宾来访的时候，国王与皇后也是在这个广场上迎接他们。广场旁边的警卫室建筑被认为是挪威最古老的瑞士风格建筑。中间的骑马雕像就是卡尔约翰(Carl Johan)国王，英姿焕发，而且是明显的地标。 最有意思的卫兵换岗仪式也被我们看到了，并拍了照片。

    那里有许多人在广场的草地上休闲，我们巧遇两个英姿飒爽的女骑警，正在给一个小伙子戴手铐。一问路人，得知此公正在草地上吸海洛因呢，结果被举报。小伙子乖乖地等着警车来，跟着警车走了。整个过程很安静，不像抓人。不过警车来的也太慢了，有二十分钟，这样的速度对于打击犯罪极为不利。要是咱们的110到那个广场去抓人，估计也就三分钟。或者根本不需要等待警车来，因为警车早就在那儿等着呢。

    5月7日上午，到挪威律师协会，继续研究下午的研讨会，以及双方合作问题。由于研讨会的时间很短，我们四个人每人的时间是半个小时，而且还包括翻译时间。也就是说，实际发言时间只有十五分钟。这使我只能减少内容，关于劳动教养的问题恐怕就没有时间说了。

    中午就在协会吃饭。饭后步行五分钟去挪威美术馆参观，这里要安检了，我理解，因为有很珍贵的作品。但咱们的中国美术馆我去了那么多次，怎么不安检呢，难道没有珍贵作品吗？看来，两国的差别还真大咧。

    这个美术馆收藏了各种古代与现代挪威艺术品，有大量挪威浪漫画派的作品以及各国画家的作品。这里有易卜生的大理石雕像，这是挪威民族的艺术珍品，是挪威著名雕塑家维格兰的代表作。我发现陈列的基本上都是油画，有些格调比较阴暗，在咱们这里不一定能够展出。不过有些作品咱们也是看不懂。

    下午3：00，就在中午吃饭的地方开会，这个地方是餐厅兼会议厅。挪威律师协会看来比较穷，不但自己没有一个大会议室，也不舍得花点钱去租一个会议室。要是咱们，早就订下友谊宾馆友谊宫了。

    参会的有60人左右，大部分是律师。这就不少了，全国才有四千个律师。还有大学的人，外交部的人，基本上与研究人权有关。记者只有一个，还是律协内部的。这是在我们的一再强调下，才不允许外部记者来的。由于有了出发之前的小插曲，我们更加谨慎了，我们要求既不要有记者来采访，也不要登报。马耿因为在中国待的时间长了，也了解我们的国情。他也去做工作，要求把这次研讨会限制在内部。但是一个记者也不让来，是不可能的。我们应该理解，在一个新闻自由的国家里，你想不让记者采访，不是很容易办到的。

    挪威这样一个小国，对中国的人权问题却十分关心，投入了许多的人力物力来进行这项工作。公平合理地说，他们对中国没有什么“歹意”，我们不要一听到人权两个字就神经过敏，好像又有什么反华势力要来攻击我们了。我们有的同志的脑子里一直紧绷着阶级斗争这根弦，根本就没有深刻领会胡总书记的“和谐”的深刻含义，特别是外交部那几个新闻发言人，原来是“造反派”，现在又换成女“红卫兵”了。再说了，就算老外说了什么你听着不舒服的话，你为什么就不能像毛主席他老人家所教导的那样“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呢？

    先由挪方的埃、永两人发言，然后我们四人发言，顺序为：杨晓虹、温进、许兰亭，最后是我。十五分钟实在说不了什么内容，看到他们三位的发言被翻译频频提醒时间，我对我提前准备的发言稿临时进行了大幅度删减，最后改成了一个提纲，基本脱稿发言。

    由于我说的内容围绕着三十年的改革开放，比较通俗，没有过多的专业术语，翻译的比较流利，同时内容也是大家所关心的，我发现他们都听进去了。应该说我的演讲达到了目的，是成功的。

    到底应该给人家说点什么，我确实费了点脑细胞。这些年，我经过反复观察，发现我们国家的对外宣传是失败的。所以，外国人并不真的了解咱们，外国的法律工作者也不真的了解咱们的法治状况，外国的律师也不了解咱们的律师。在过去的许多年，我们的新闻部门说的假话太多，人民日报连亩产16万斤水稻的照片都能造出来，你说人家还能相信你的什么话呢？近些年虽然有所好转，但是因为还是新闻管制，没有新闻自由，在这种体制下，就算你说了真话，人家也不一定全信。这就给个别极端分子提供了方便，他们发表了很多过激的言论，而恰恰这些言论，外国人相信了。官方更大的失误在于竟然要把这些人抓起来，这可捅了马蜂窝了，引起国际舆论大哗，这就使外国人误解为政府是在迫害持不同政见者。我想把另外一个情况告诉外国人，那就是中国有这样一批律师，他们不是官方的附庸，也不是激进的反对者，他们是宪法的忠实捍卫者，他们将人权的理念贯彻到自己办理的每一个案件当中去。就这样。

    虽然我的发言一再肯定改革开放三十年的成绩，赞扬邓小平的伟大历史功绩，高度评价现政府对人权的关注，但由于我指出了现存的一些问题，还是把比我还要谨慎的三位同行惊出了一身冷汗，亏得因为时间不够，我没有来得及谈及“劳动教养”、“户口暂住证”的问题，要不然，万一我一不小心发表了什么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回京后如何向律协领导交代呢？

    我们四个人发言后，进行了互动，结束后那个记者又采访了几分钟，都没有什么敏感问题，出奇地温柔。估计都被会议组织者给提前和谐了。

    研讨会结束后，挪威律协会长亲自出马，请我们到海边吃大餐。先上来一盘海货，两个小拇指那么大的贝类，一口就可以吃下去。但为了好看，还是分四口吃。等待了半个小时，上来第二道菜，也是海货，半个巴掌大的鱼肉和红米饭。鱼肉很好吃，米饭不熟（也可能就这特色），我就没吃，想等第三道菜。结果又等了半个小时，上来甜点，这意味着大餐要结束了。三个小拇指大的甜点，能管什么用呢？好在我还从国内带了五包方便面，并把这一消息告诉了他们三位，大家才不担心今晚半夜要被饿醒了。

    回到宾馆，实在太困，没来得及吃方便面，就睡了。

    5月8日是访问的最后一天，安排我们旅游。8：30，永先生陪吃早餐，说11：30有辆车来接我们，并有一个中文导游。吃完早餐还有两个小时才去旅游，外国人的安排就是令人费解，要是咱们，就吃完早餐后直接上车旅游。

    没办法，先自由活动吧。大家又要去购物，我和翻译朱维均散步。散到游船码头，看到有比较大的游船，还有大量的小游艇。据说，在奥斯陆，每逢节假日，人们扶老携幼，合家乘游艇出海，或欣赏自然风光，或把杆垂钓，或漫无目的地飘浮游荡。有的人还要穿过峡湾，横越大海，驾艇前往邻国瑞典或丹麦游览一圈儿。漫步奥斯陆海湾，观赏那些作工精细、式样别致的游艇，还是很有乐趣的。

    11：30，安排旅游。挪方租了一辆车，雇了一个中文导游。先围着奥斯陆市中心转了一下。在车上，导游给我们作了介绍。奥斯陆是欧洲著名的历史古城，位于挪威南部，座落在奥斯陆峡湾北端的山丘上，面对大海，背靠山峦，城市布局整齐，风格独特，环境幽雅，风景迷人。 奥斯陆始建于公元1050年，从1814年起成为挪威首都，昔日曾称为“克里斯蒂安尼亚”，后改为现名。据传说，奥斯陆意为“上帝的山谷”，也有说意为“山麓平原”的，这两种说法皆因与奥斯陆所处的地理位置有关。城市前临曲折迂回的奥斯陆湾，背倚巍峨耸立的霍尔门科伦山，苍山绿海相辉映，使城市既有海滨都市的旖旎风光，又富于依托高山密林所展示的雄浑气势。

    奥斯陆又是一座现代化程度很高的城市。今日的奥斯陆，约有50万人口，是挪威全国政治、经济、文化和交通中心，也是全国最大的工业城市，拥有造船、机械、电子、木材加工、造纸、纺织、食品等工业。从奥斯陆乘火车或轮船可到达瑞典、丹麦、德国等，交通极为便利。

    我们沿着盘山公路抵达海拔371米的霍尔门科伦山顶。在山上极目远望，无边的林海笼罩着一座座山头，远方的山麓处的许多小湖在阳光下闪耀着翠蓝色的光辉。冬季，这里冰雪覆盖，银白一片，是举世闻名的滑雪运动的胜地， 曾经举办过冬季奥运会的高台跳雪。可惜现在快夏天了，没有雪了。我们参观了这个高台，感觉从上面跳下来，像我这样的身体，血压定会窜上180，并立马犯心脏病。

    下山就到了奥斯陆的西郊，据说这里集中了奥斯陆城市风貌的精华。 但我们没有时间一一参观，选择最精华的看吧。导游把我们带到了福罗尼尔公园，这个公园绿树成荫，花草遍地。尤以独特的、姿态优美的雕塑群闻名。自古以来，挪威人以喜爱雕塑，特别是人体雕塑而闻名。公园中央有一座喷水池，池中央有一组形态逼真的人体雕像拱托着一个巨大的铜盘，清清的泉水从盘子中央高高喷起，随后均匀地向四面八方洒落下来，犹如给这组雕像蒙上一层薄薄的白纱。在喷水池周围，有20多棵经过多年精心栽培、生长得十分整齐的树木，每棵树下都有一组男人和女人的雕像，这些雕像有的蹲着，有的坐着，有的互相偎依着。

    公园的最高处，有一座巨大的方形台基，台基的正中，高高矗立着一根类似中国古代华表那样的石柱，石柱表面雕刻着数不清的人体雕像。还有一座石桥，桥栏的柱子上雕有各种造型的人体，千姿百态，变化多端，巧夺天工，令人惊叹。著名的雕塑“愤怒的小男孩”就在这里。据导游说，不看这尊雕塑，等于没来挪威。　　

    这个公园到处都有晒太阳的人，有的是成双成对的恋人，有的全家出动，男人赤膊上阵，女孩袒胸露臂，在草地上晒太阳。位于北欧的挪威,近一半领土处于北极圈内,一年内有近半年的时间处于黑夜中,冬眠的城市让无数人忧郁,自杀率居高不下。所以，他们十分珍视太阳的照射。而我们，却时不时往阴凉地里躲。我好几次举起相机，想把挪威人晒太阳的情景照下来，但考虑到人家穿的衣服实在太少，照相有没有侵犯人家隐私的嫌疑？就没照。

    最后去市政厅参观。这是一座古代与现代建筑风格巧妙结合的大型建筑物，大厅前面的广场，有花圃、喷泉，造型别致，富有公园格调。此处是每年诺贝尔和平奖的颁奖处。

    奥斯陆确实太小了，如果是走马观花地旅游，几个小时也就够了。

    3：00，马耿和律协秘书长送我们到火车站，我们坐火车去飞机场。

    晚6：05，乘机一个多小时到丹麦首都哥本哈根，然后转机，经过8个多小时，于5月9日中午（北京时间）回到北京。

    这趟访问总的感觉是，我们从小的理想，也就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高度发达的社会主义，或者就是共产主义，在挪威已经基本实现了。如果说物质的高度发达，我们还需要时间，而精神文明，也就是文明、博爱、法治和民主的和谐社会，则我们立即就可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