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乌、乐清办案四日行

                              钱云会的父亲向我诉说

                            我站在寨桥村的土地上，远处就是那座发电厂

                            我与老楼在他的老楼前

                               下湾村非法占地盖的别墅

                                 吴广德的楼房还在

    我于上周五至昨天，用四天时间到浙江的义乌和乐清去了一下。到义乌去是应一个村委会主任的邀请，去给他帮点法律上的忙。到乐清去，也与一个村委会主任有关，不过这个名叫钱云会的村委会主任已经死了。而有一个叫钱成宇的人是钱云会死亡现场的第一目击证人，他被抓起来了。我是应他的母亲的要求，去给钱成宇提供法律援助的。

    第一天，我先乘飞机到杭州，然后转乘机场大巴到义乌。老楼和他儿子开着一辆旧面包车，先把我接到一个宾馆住下，然后一同到他家。老楼就是那个被称为“反腐老勇士”的村委会主任，名叫楼樟法，已经67岁了。他在最近的村委会选举中，以高票当选为义乌市江东街道下湾村村委会主任。这其中最令人惊奇的有三，一是老楼是个坚持十多年上访的上访专业户；二是老楼在选举中没有花一分钱；三是这个村姓楼的人口占不到百分之三。

    老楼说，村民选他，就是因为他的上访不是为个人，而是为全体村民。我到村里看了看，发现大部分人家都盖了新房，有的还是别墅。许多人家的楼前还停着高级轿车。而老楼家的房子，还是八十年代盖的，已经很陈旧了。老楼说，他是三十年前义乌最先富起来的人。现在住的这座楼房，在那个时候简直是鹤立鸡群。但是后来因为上访需要费用，连他在小商品城的两个摊位都以几十万给卖了。要知道，现在一个摊位就价值三百万。因此，其家庭经济在村里属于落后的了。

    第二天上午，我由老楼带领，把他们这个村子转了一圈。这个村子有两千多人口，但是土地已经很少了。许多土地被政府或者利益集团占了去，却没有给村民什么补偿；还有许多良田被占去盖了别墅，也不知道是什么部门批准的。另外，前几届村委会的账目极其混乱，成百上千万的资金不知道哪里去了。他的上访就是为了这个，并且因此而被人把手给打残废了。他说这个不怕，他就是不怕死。但是怕被人家给陷害了。所以在他当选村委会主任后，有人请他去喝酒，他坚决不去。他怕被灌醉了然后被“嫖娼”，因为这样的事情到处都有。

    下午我看了许多材料，发现这个村子确实存在许多问题。但是由于到处给老楼设置障碍，我为老楼能否顺利开展工作表示担心。不过我还是决定要从法律上帮一下他。因为给老楼帮忙，实际上就是给我国基层民主的健康发展帮忙，这是我作为一个法律工作者的义务。

    晚上王理清来访。王理清与老楼一样，也是常年为村民而上访。结果反而被以莫须有的“敲诈勒索”罪给抓起来判刑。我于2009年曾经去为他进行二审辩护。他提前出狱后，一直想见我。王理清说，他对上访维权遭受打击报复，无怨无悔，而且今后还会继续。

    第三天上午，我去江东客运站坐车，前往乐清。路过青口路口，发现吴广德的房子还赫然矗立在路边，不禁思绪万千。在2006年，政府有关部门要去非法强拆吴广德的这处房子，派出了200多人的强拆队伍。吴广德开车撞向施工人群，造成三人死亡、十四人受伤的惨案。我在金华中院为吴广德进行辩护，以后又呼吁“吴广德罪不致死”。最后，吴广德的一审死刑被改为死缓。

    下午，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旅程，我到达了乐清的虹桥镇。马上打了个三轮车到了蒲岐镇的华一村，张君（化名）已经在村口等着了。他向我解释道，不能直接到寨桥村，因为这个村名太敏感了。所以先到别的村，然后再步行到寨桥村。大约15分钟后，我们到了钱成宇母亲的家。

    我不顾劳苦跑到这个小村庄来，是因为这个地方在两个月前曾经发生了一件大事。与义乌老楼有着相同上访经历的寨桥村村委会主任钱云会，不幸遇难。虽然后来官方以及主流媒体一再强调这只是一次交通事故，但是围绕这个“交通事故”发生了许多事情，使人们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比如，第一个现场目击证人钱成宇，被以“妨害公务”罪给逮捕了，这就更引起了许多联想。一个星期前，张君联系到我，说钱成宇的亲属想重新聘请律师，为钱成宇提供法律帮助。我就答应了。同时答应的还有张凯律师，也是一位勇敢的维权律师。

    来到钱成宇母亲住的房子，发现隔壁有一座庙。张君说，他在年三十晚上，就在这里陪伴钱云会的父亲过年。抬头远眺，发现一座巨大的电厂，在农田中简直是庞然大物。张君说，这就是把寨桥村的土地占了去的电厂，钱云会就是为此而上访的。我望着电厂好一会，又望着小庙好一会，不禁思绪万千。

    正在这时，一位老人来到我的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不住地说着什么。张君告诉我，这就是钱云会的父亲，今年已经八十二了。我只见他情绪激动地说，但是浓重的温州方言，却难倒了我。不过，他反复强调的一个词我倒是听懂了，就是“交通事故”。经过钱成宇弟弟的翻译，我才知道，老人在说他儿子钱云会的死不是交通事故。老人还说他老了，不怕来抓他。我望着老人，无言以对。

    与钱成宇的母亲签了委托手续，我就离开村子了。张君告诉我，这里的情况非常复杂，为了安全，不要在村里停留。

    第四天上午，我来到乐清市公安局门口，与从别处赶来的张凯律师汇合，然后到十楼的法制科，找到经办警官。当我们提交了委托手续，要求会见时，经办人说无法确认钱成宇的母亲是否真的聘请了我们，需要让她亲自来公安局确认。这种情况我还是头一遭遇到，不过我还是打电话要求钱母来。结果电话那头告诉我，钱母晕车，不能坐车从寨桥村来乐清市。经办人出了个主意，可以让钱母去蒲岐镇派出所，在那里落实了，让派出所民警打个电话来确认。结果钱母到了那里以后，电话是打过来了，但是人家派出所说不管这种事情。

    其实，按照张凯律师的意见，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到公安局来，直接去看守所会见即可。因为新的《律师法》明确规定律师会见拿着三证就可以：即律师证、律所函、委托书。如果看守所不让见，那就是违法，我们可以举报。不过我觉得既然案件处在侦查阶段，还是要先去一下公安局，履行一下告知的手续。起码也表示尊重和礼貌。

    既然我们已经把钱母重新委托律师的事情告知了公安局，我觉得就已经完成了告知手续，并且也表示了尊重和礼貌，下一步就应该严格依法办事了。因为要等待钱母对委托的当面确认，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我们就不可能完成会见的任务了。于是我们决定立即前往看守所，按照《律师法》的规定要求会见。

    结果我们完成了会见。当晚乘飞机回到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