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恩的感愧

 泯恩的感愧

刘 翔 光

 晨练时，友人聊起找人办事，受托请人虚假允诺导致事情被耽误的烦恼，勾起我早年有愧于人的一段回忆。

 二十几岁时，因谋求跨行业的工作调动，鼓起勇气登门直找行署某部门的最高领导。看样子系读书人出身、有五十开外的领导，并未因我的突兀拜访而有诧异或不悦的流露。他在单位公寓狭小的饭厅兼客厅里很专注地倾听了我的陈情和诉说，之后沉吟了一下，表示：这事有点牵涉面，等一段看情况再考虑。随即起身客气地送我到门外握手道别。

 这是我那时直接接触到的最高级别的官员。回家后，我再给他写了一封长信，倾诉了因不适应当下工作而请求调动又极不易、眼看青春将逝而一事无成的苦恼。

 个把月后，我急切于知道事情的结果，便到那个部门再找该领导。在办公室走廊，他一眼就认出我来，还没等我开口，便直截了当地说：具体事情你找x科长联系吧！随即掉头忙他的事情去了。

 再一个月后，事成，从而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而我，连找他表示一下感谢都没有。

 两年后，我出差省城，在三角井公交站遇一长者，疑似该领导。欲上前搭讪，又耽心认错人自讨没趣。在目光接触的瞬间，领导似乎有所回应，但我却在某种心理支配下并未作进一步表示；须臾，公交车来站，长者即匆匆登车而去。事后打听，始知领导已退休回省城原籍。我由此推断三角井所遇八成就是领导本人。

此后三十余年，我又辗转几个行业，直至近年才略有小成。有时想起领导的帮助，心底常涌起揪心的歉意，不知他现在可好？

唉！有谁知道，一个在儿时就因政治原因饱受歧视、继而在青少年阶段的就业上屡遭不公的人，其心理该有多么稀缺健康和阳光啊！领导如果还健在，他会理解这一点吗？他会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对自己当时不该有的迟疑乃至冷漠有多愧疚、有多后悔吗？

2016、12、22于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