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剥夺生命的欢呼与鞭炮

北京市汉卓律师事务所

韩冰

    两天后就是端午节了，2008年成为国家节假日调整之后增加的一个小长假节日。为了强化、顺应和倡导中华民族的文化传统，2006年端午节列为国家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端午节为每年阴历五月初五，至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为了纪念屈原将传统的驱蚊节演变为吃粽子的端午节，与春节、清明节和中秋节并称为中国民间四大节日。足见我们的传统节日与文化都有极其密切的关系。但在2008年调整之前节假日设置之前，我们的节日与传统文化的距离，除了春节之外，其它的都有不同程度的忽略，更多的诸如“五一”等与我们民族并不密切相关的节日。

    中国的四大节日除了作为节日的含义之外，不缺乏对生命尊重的内容，其中最具代表的当然就是清明节。但过去相当一段时间以来，与节日还有一个关系密切的主题，恐怕就是杀人了。这里所说的杀人，是指司法执行，即国家以正当名义对罪犯执行死刑。

    在一般人的认识当中，国家对罪犯执行死刑当属天经地义的。实际上，死刑作为剥夺生命的刑罚，是各种刑罚当中最为残酷的一种；虽然死刑执行方式由绞刑、斩首、凌迟、枪决等不断为电椅、注射等较文明的形式取代，但并不能改变剥夺生命的本质。

    在全球上百个国家已经废除死刑制度的今天，我国并无废除死刑的计划，这与我国现今社会状况有非常直接的关系；换言之，死刑作为震慑和报复依然可能还在发挥一定的作用。国家需要死刑，老百姓也需要死刑；香港和澳门为一国两制，都早已废除了死刑；台湾仍然就存废问题争论不休。可见，同为中国人，在死刑问题上的态度也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毕竟我们的法律所规定的死刑刑种目前仍是全球第一的，所以死刑在中国大陆要不要废除，当下是无需讨论的。但国家从2007年由最高人民法院收回死刑复核权，少杀、慎杀成为司法进步的主题，也是不断向人们灌输国家意志的一种方式。这些已经成为现代文明和文化的组成部分，以此告诫社会，政府非但不是以杀人的方式在维护秩序，相反也不倡导以司法大规模杀人来取得震慑作用；使得多年以来沿袭的观念有所改变。然而，在一般人眼中，“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仍然是亘古不变，使得这种观念转变的努力与现实之中的距离难以缩短。

    问题的另一方面是，国家在倡导司法改革的同时，在个案方面仍然没有完全改变张扬死刑作用的做法，由此给民众造成强烈的心理暗示。最明显不过的，针对一些极端恶性案件的发生，更多采取当场击毙了结，更多采取从重从快了结。当场击毙在中国真有必要性吗？从近期发生的几起绑架人质事件来看，绑架者没有持枪的，除了直接危及被绑架者人身，并不能对周边人形成威胁，完全不等同于持枪乃至爆炸物等方式的危害性。对于这些绑架人质的，何须要当场击毙；既然可以做到准确无误地击毙，为何不能采取麻醉枪之类的强控制方式呢？狗熊、大象之类的都可以此制服，何况人乎？毕竟绑架者的行为论罪不够处死，完全可以擒获之后判罪。然而，我们的媒体除了大肆报道击毙事实之外，并无提出更恰当解决方案的；甚至将狙击手请到电视台演练杀人技巧。对于现场击毙，围观者除了获取到终身难得一遇的感官刺激外，剩下的就是欢呼了，对于一个生命终结的欢呼；狙击手在欢呼声中得到心理满足与成就感，领导者果断决策得到老百姓的肯定。

    那个消失的生命呢？

    老百姓是需要教化和管理的，需要维护自身以及相互维护，否则就不需要政府。这是最简单不过的常识。而政府在处置这些类似问题上的偏激手段，却让老百姓认为舍此无他，这其实是另一种死刑的执行，无需宣判，就地正法式的死刑。是一种对死刑震慑作用的延伸。

    延续这种观念的极端表现，就是在宣判死刑的法庭内外欢呼雀跃与燃放鞭炮。媒体对此不是默不作声，相反大加褒扬。当5月21日文强被二审核准死刑之时，这样的情形就出现在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大门外。此时，没人再计较是不是在禁放时期、禁放区域（若在春节期间恐怕此地也不会成为老百姓的燃放点吧），宣扬的就是司法顺应了民意。不管怎么说，文强没有杀人，没有直接的受害者家属来表达这样的情绪。那些燃放鞭炮的老百姓何以如此兴高采烈呢？说到底，仍然是我们长期以来对罪犯生命漠视意识的一种传达，仍然是没有将罪犯的生命看待为生命意识的一种传达。因为，我们多年以来已经习惯于在过节之前大开杀戒；谓之曰让老百姓能够欢欢喜喜过节。罪犯家属也是老百姓，如何过得了欢乐的节，而且每年今日将成为一生的伤痛。而这些在政府、在司法、在狙击手眼中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正是这些忽略不计，才自然而然地上演对死刑判决的欢呼与鞭炮，我们的媒体再接再厉去渲染这些欢呼和鞭炮，使得对坚持死刑绵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