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案见闻录（一）

        如果说在一线办理诉讼案件的律师正在见证法治发展的历程——无论其是在进步还是在退步，应该是不过分的。本人有幸成为其中一员，至今也已有五六年的时间了。为了不忘却的纪念，也出于为日后可能会写的回忆录留下点第一手素材的考虑，我想从现在开始，将自己在南来北往办案过程中遇到的有趣和有意思的事情，逐一记录下来，即便是流水帐式样。同时，也将这些文字公布于众，博大家或一笑或一怒。这样做的另一个益处，在于可以打发出差办案来回路上的无聊时光。

今天开始，先得将过往的一些事情凭回忆记下来。

为便于看客阅读和日后自己整理，暂将这些片段按撰写的先后顺序排号。

一、“三不法院”

这个名称，是我于2011年8月，在从河南某地办完案件回上海的火车上突然想起的。这里所谓的“三不”，是指法院开庭审理时法官书记员不穿制服、不讲普通话、不用电脑记录。

历史上曾经是全国性乃至世界性一大都市的这个城市的一个区的司法条件，本应该是比较好的，但实际上与我到达之前的期望值相距甚远。开庭前，一审主审法官在办公室对我说，上海来的律师啊，我们今天开庭就去法庭吧。于是，一群人一拥而下来到底楼。门卫老师傅打开挂锁，推开木门，拿起扫帚开始打扫一番，然后告知我们诉讼双方可以进去了。但桌椅还没有齐全，于是等到老师傅从其他房间搬来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总算可以让双方有位子坐下。原被告眼前的桌子还是老师傅临时用干抹布擦去厚厚的积灰才显得稍微干净一点。坐在审判席上的是三人，开场白讲完后才知道其中二人为法官，一人为陪审员，反正穿的都一样，冬天嘛，都是羽绒服。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茶杯，天冷嘛。书记员穿得倒挺时髦，长得也挺好。二审的时候同样。我提前来到法庭门外。不一会儿嘻嘻哈哈几个人从后门进来，打头的一个看到我突然显得有点尴尬和紧张，紧随其后的两个赶紧往回走。法槌敲响后我方才知道，刚才走在第一个的是审判长，后面开溜了又回来的那两个是对方当事人和对方律师。

还好是在河南，如果是在广东，我这个外来的律师不就完全没了方向啊。为什么？除了我，他们都在讲当地方言！还好，毕竟此地曾经繁荣繁华乃举国重镇，方言基本上还能听懂，但有些话毕竟需要我在脑子里自己先翻译一下才能反应过来。

书记员看来是个80后，长相甜美，只可惜那水笔记录的速度跟不上审理中发言的速度，原被告双方你来我往好多回合，她才记了不到一页，不能再言简意赅了。在庭审笔录上签名时，我发现书记员的书写能力基本还停留在小学升初中阶段，一笔一划是一一分开的，当然，一点不潦草是值得肯定的。仔细看一下，想寻找我的发言要点，却基本上被过滤掉了。

那次河南之行还有一个故事值得一讲。那是二审前一次在办公室找法官，遇到一个当地人在当地做律师的同行。因为他曾经在上海打过工，所以我们之间自然地有了亲切感，法官没在，我们就聊开了。他说很怀念在上海的日子。我问为什么。他说上海总体上做事情讲规则，你们上海律师可以在网络上给自己宣传，可以随便写点法律文章，写得好的话，打官司的人就会找到你，案源就有了，这种事在我们这里是不可想象的。在这里，基本上靠关系。主审法官在宣判前会制作三份不一样的判决书，然后拿到某个领导那里去，由领导决定选定第一份、第二份、还是第三份判决书向当事人宣读。我说你不是在讲笑话吧，他说你不相信就算了。

到现在我还在琢磨，这个河南同行说的是不是有事实根据呢？

（2012年5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