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行补记（一）

         昨夜看到韩寒从台湾回来后写的东西，有一些同感，于是不免想把2007年6月初自己随上海民族乐团去台湾之行引发的一些感触，同样也付诸笔端。说实话，那次台湾回来后一直就想写，可就是没有落实到行动上，所以，看来这次写一点文字下来，是应该感谢韩寒了。韩寒在那篇文章里写得比较多的是台湾民众平和、友善、乐助的精神面貌，对此我也是感同身受。

台湾的汽车文化确实很发达了，这个汽车文化的精神核心，我想可以归结为友好、利人等方面。我们在台湾逗留的第一个城市是台北，住在台北火车站不远的天成大饭店。由于处于闹中心，所以一有空我就出去逛街。当我像小时候听着童安格的名曲那样，“走在忠孝东路”上，每次穿过斑马线的时候，右转弯的汽车永远会提前很安静地停在停车线内，等我完全走过，才会温柔地转弯前行。值得一提的是，汽车转弯的时候总会确保和我的身体保持三米开外的距离，我想司机们是希望他们的车子从我的背后开过不至于让我产生紧张和恐慌心理。记得一天晚上，我从国父纪念馆参观返回，兴致一上来，决定全程走回饭店。这次我刻意仔细观察了我穿过马路时路过车辆的表现，我想总归有少数人会不自觉吧。但结果证明我的预想是错误的。我路过了应该不下二十个路口，每次都得到汽车司机们给我礼让的优待，没有发生一次汽车和我抢道的情形。

台湾的6月初已经比较炎热了，但当我走在台北市的大街小巷时，感觉却并不是那么难过，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愉悦。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了几天，似乎有点奇怪，又觉得不是新鲜感所致，后来我猛然有所感悟了。我发现，这里尽管气温很高，但车水马龙的街面上一点也不嘈杂，车流，包括汽车和轻便摩托车（台湾人好像把它叫作机车），都在按照大家都一致默认的规则前进着，没有一丝争先恐后、你追我赶的样子。我当时就有了这么一个想法，感觉上的“热”事实上有几种，其组成成分应该有生理的“热”和心理的“热”两个部分。如果仅仅是一般性的气温的高，人都是能够忍受的，但如果在高温中再夹杂了喧闹、混乱和无序，则会让人产生燥热和烦乱，那就很难让人忍受了。但是，在大陆的许多大城市，我们感觉到的“热”可能就属于这后一种吧。

还值得一说的是，台北的汽车极少鸣喇叭，我走在人行道上听到的只是汽车从身边呼呼而过的空气和汽车摩擦的声音，还有就是汽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除此之外，就几乎没有其他的声音进入耳朵，偶尔传来几句说话的声音，也不会是那种声嘶力竭或振聋发聩的音质。在那个环境中，我常常感觉到：好安静啊！似乎轰轰的汽车经过的声音听起来都很舒服了。

现在，一旦我临时把自己的车子停在一个比较狭小的地方，就会把一块上面写有我的手机号码的牌子放在方向盘前的挡风玻璃下。几年下来，也确实已经有几次接到别人的电话，因为他们开出去不方便，要我挪一下车子。这个做法，我就是从台北学来的。那次路过一个公共体育场附近，足球场旁边停满了汽车。不经意间，我看到，大多数的汽车，不是在前面挡风玻璃下，就是在后面挡风玻璃下，放着一块上面写着车主手机号码的纸牌。有的车主还会打印或手写一些文字在上面，比如“如有挡道，敬请拨打…….”等等。是啊，大家都是同道之人，当互相间有所干扰的时候，完全可以通过友好的方式自我协调，不但会消减摩擦和误会，还会结交朋友，更重要的是，这种自发的又兼顾自己和别人利益的小小举动，其实在很有效地营造着一种宽容、友善、和谐的空气。

韩寒在这次台湾回来后的文章中的几句体现“中心思想”的话，我以为是写到了点子上的。的确，我们现在的整个环境，有一点为了经济利益而不再顾及其余的样子，人心躁动，又互为戒备。我和一些朋友经常聊天说，哪一天我们这个社会里，大家每个人都心平气和地赚钱而没有一点气急败坏甚至穷凶极恶的样子就好了。触发我这种想法的，应该说也源自在台湾的一次经历。

那天，我乘捷运——就是我们说的轻轨，来到了淡水镇游玩。说是一个镇，其实也不小。一路上走走看看，花去了不少时间。我还去了那里的教会大学——真理大学，校园里的气氛轻松又正气，海报栏里关于传统文化的讲座、报告很多，让我很是感慨，因为我们大陆的大学里现在最受欢迎的讲座大概都是那些如何找工作或者如何提高考试成绩的内容。

从真理大学出来，我又跟着地图的指引，来到了“红毛城”，就是早年占领台湾的西班牙人、荷兰人建造的建筑，现在属于古迹了，是很有名的一个景点。我准备买票了。售票窗里的中年妇女很和蔼地告诉我说，你来得晚了一点，一个小时后我们就要关门了。我赶紧问我还能不能进去参观。她说，不要急，可以进去的，你现在买票的话只要买半票就可以了，因为参观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了。就这样，我掏钱买了一张半票进去参观。进去以后我发现，这个“红毛城”其实也不算大，对于我这样一个仅仅是“到此一游”的人来说，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参观了。我跟着其他游客走遍了每个角落，准时在关门前离开了那里。

现在我们在抱怨大陆许多旅游景点“玩不起”，很大一个原因应该在于这些景点都成了一些集团、个人谋取私利的工具，公益属性不复存在了。不知道在大陆成千上万的景点里，现在有没有几个也实行关门前一段时间半价优惠的制度的。反正根据我的经验，不是不得不买全价票看个匆匆忙忙，就是一句冷冰冰的“不卖票了”打发了你。对一个远道而来并且以后可能永远也不会来第二次的游客来说，在景点关门之前卖一张折扣票给他进去“到此一游”，好让他了却一桩心愿，又不至于让他们多花冤枉钱，这是多大的善事啊。

那次在台湾逗留的十来天里，我所经历的如上面所说的一样的事情，可谓比比皆是。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掌管权势者，他们都在这样做着，这就已经很好地诠释和体现了人性思想，其结果就是造就了我比较认同的台湾的宽容、友善、平和的社会空气。然而，几十年来，我们做了那么多高大、伟岸、光荣的事情，但又有几件事情真正留在了民众大家的心里，并已达到教化、启蒙之功？

2012年5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