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约是戏剧演出的一大腐败

5月3日晚上无事，到梅兰芳大剧院看京剧《红灯记》的念头得以实施。提前二十几分钟到剧场，戏票早已销售一空。3个人同去，等退票不易。一黄牛党跑前跑后给凑了2联1单的票。票不好，是3楼的。上3楼往下一望却颇为欣喜，乐池里文武场、管弦乐队齐备。现代京剧配器用管弦乐，是样板戏工程举国体制的成果，商业化演出机制难以为继，京剧院养不起管弦乐队。大概是1989冬在人民剧场看中国京剧院复排《红灯记》，有管弦乐伴奏，乐手当然是其他团体借来的。此后，我再也没有看过带管弦乐队现场伴奏的。看过几次《红灯记》、《沙家浜》都是京剧文武场伴奏，在与演员发挥节奏无关的段落播放管弦乐伴奏录音。京剧是唱、念、做、打俱全的舞台艺术，演员的表演，需要音乐的烘托配合。事先录制好的音乐，做幕间曲还可以，在散板等自由拍节演、唱时，基本无法使用。应该说，乐队与演员的配合程度，既是观众欣赏演出水平的一个重要部分，也是演员、乐队即兴抒发艺术感染力的重要条件。缺少了乐队与演员的即兴交流，艺术魅力大减。不仅是京剧，上个世纪八十年初期代看芭蕾舞，都是乐队现场伴奏。北展剧场、天桥剧场，最好的票1元2角。现在看芭蕾舞可得小心了，只要票房不声明有乐队伴奏，无论多高的票价，都难免是唱片伴奏，令人索然无味。三十年来经济水平大大提高了，看戏的交通工具由骑自行车、乘坐公共汽车扩大到有方便的自驾汽车、地铁，再也不用冬天穿棉裤、夏天煽扇子了。而戏剧的消费质量却是暗暗地缩水，越来越不讲究了。许多演出取消了传统的剧场中间休息，就是典型的例子。既然演了、看了，却偏偏要草率地早点收场，图什么呢？这种作风用在看戏上可不是节约，是浪费资源。因为：

剧场休息是演职员和观众生理的自然需要。马年春节在长安大戏院看《四郎探母》，《坐宫》一折结束杨四郎下场，观众席上顿时纷纷有人离席，对剧场气氛多少有点破坏。一位晚辈猜测有人就是专门来听“叫小番”的，后面不听了。她哪里想过，一场《坐宫》下来相当于一节课时间，中学生都得给喝水、上厕所时间。那些上了岁数的老者顶不住全场，就得抽空往厕所跑。不然，紧接着就是萧太后出场的大段西皮慢板，得憋着尿听，多不自在啊。

剧场休息是戏迷、票友交流的需要。京剧被认为是一门纯艺术，观众主要不是欣赏剧情。许多观众对台词背得管瓜烂熟，能登台表演者也是大有人在。主要是来鉴赏演员、演奏员的专业水平、艺术风格。因此，很需要对一些艺术问题及时讨论、交流。

剧场休息是很好的社交空间。亲朋好友结伴、戏迷票友邂逅，都需要三言两语的寒暄和自我存在的感受。许多劳动妇女上班要穿工作服，下班要买菜、做家务。精心打扮自己的机会多在逛街上，缺少郑重展示自己浓妆艳抹风貌的恰当场合和氛围。看戏时换上艳丽的晚装，配上夸张的首饰，一定会感到恰如其分。缺少了剧场休息，纵然风情万种，闪现在匆匆忙忙的入场和退场中，还会是逛街的感觉，不免留下遗憾。

这次演出，不可谓不下工夫。刘长瑜主持开场仪式，钱浩亮、刘吉典等诸多第一代主创人员出席。美中不足，就是没想起来安排个中间休息。冲坐在前排捧场的几位八、九十岁的老艺术家，也该歇会的。艺术欣赏不直接产生物质财富，主要是精神追求和享受，对精神文明建设有直接促进作用。这些年，狂热追求物质积累，节约精神享受活动的思潮，是比大吃大喝更深层次的腐败和没落。

                                                              马照辉    

                                                2014.0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