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2-05-28 16:42:57 作者:陈宗荣 文章分类:我的博客
4月29日人民日报甘肃分社社长林治波在新浪微博上说:“有人为了糟蹋毛主席,竟然夸张污蔑1960~1962年饿死几千万人。至今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他家里谁饿死了,可都在那里叫嚷死了几千万。还有人说,全家都死了,故无法告诉我。如果真是那样整家整家地死亡,那得死几个亿啊?”
5月1日林治波在新浪微博道歉:“我对大跃进那段历史缺乏研究,掌握情况不够。这几天接到网友许多信息,告知当年悲惨的情况,得以了解更多事实,内心深受震撼!我的个人不当言论引发很多国人的痛苦回忆,伤害了很多人的感情,为此深感歉疚,向大家真诚道歉!感谢各位网友指正我的错误,并愿意和大家一起努力防止历史悲剧重演。”
5月24日《南方人物》周刊登载刘洋硕、林珊珊、何三畏的长文:《1959-1961年的大饥荒记忆——以诚实和良知祭奠饥荒》。我估计三位作者可能没有经历过大饥荒,但是这不影响他们陈述历史的真实性。在这个问题上,极左派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你家里没有死人,你就没有权利说死了人!”我想只要作者能够正视历史真实,完全可以从亲历者的回忆,从档案资料中整理出那一段不太久远的历史!
作为一位过来人,我有责任向年青人说一说“我的1960年”:
提起1960年,人人都会想起全国性的大饥荒。城市居民除了每月24斤的口粮(学生每月的定量为27斤)和一、二两的口油,再也没有其他的主副食品。商店、饭店无食物可售。人们整天被饥饿的感觉攫住心头……,最大的愿望莫过于填饱肚肠。1960年我在南平二中读初中二年级,关于这段日子,我除了记得“水肿病”、“山猪肝”、“芭蕉头”、“糠饼”、“瓜菜代”----,这些专有名词外,还记得以下三件事:
1960年×月,我们年段有一位陈姓的同学,是印尼的归侨(叫什么名字我已经记不得了),人高马大,劳动表现特好,但是饭量也特大,每月27斤的定量根本不够吃,于是饥不择食,能够填饱肚皮的都吃,结果还是得了水肿病,居然没有活下来,死后是我们同学用两部板车,拖一口薄棺材、一车柴火,到西门外的山上火化掉(当时南平根本就没有火葬场),骨灰由其哥哥领了去。
我们学生用膳都在学生食堂,有一次,食堂管理员不小心打翻了米缸上的一罐煤油,害得我们吃了好几天被污染的大米。饭里有煤油味是难以下咽的,但是不吃就得完全饿肚子,不知是谁想出了用酱油调饭的办法来:把饭调得黑黑的,用酱油味把煤油味压下去,总算能够勉强咽下肚去。
与学生食堂相邻的教工食堂,有时有卖一种用“山猪肝”(一种厥类植物的块根,含有淀粉)做的糕,用园形的蒸笼蒸好后切成若干小块,只对教师供应。我的班主任(就是在安全运动中把我整得够呛的数学老师)发挥他数学思维方面的优势,每次总是在售糕的窗口前第一个排队,并伸出张开的手指作按定状,大声嚷道:“我要四个角的!”(四个角的糕,在形状上给人体积较大的感觉),不记得是哪位同学把我们班主任的买糕状在班上模仿得维妙维肖,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城里的情形算可以,毕竟还有那么一点定量,可农村却十分悲惨,村村都有饿死人的,尤其先饿死的,都是平素饭量大、体力好的壮汉。
我因为特殊原因,还赶上“知青插队”。“一打三反”时,大队的工作组曾经请苦大仇深的老贫农给知青们开“忆苦思甜”会。一位贫农老大娘被请到台上,她完全按时间顺序诉苦。先讲旧社会闹土匪、抓壮丁:×××的新娘子还在花轿上就被土匪抢去;×××的兄弟被国民党抓去当壮丁,至今也没有回来;之后,她一下子讲到1960年水肿病,×××一头裁在水沟里,饿死了。弄得工作组干部措手不及,连拉带哄,“你讲完了,讲完了,换一个,换一个”,把老太婆牵下台来。
那场全国性的大饥荒,究竟饿死多少人,官方没有公布。官方媒体把它归罪于赫鲁晓夫的背信弃义,归罪于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现在看来,都是谎言。新华社高级记者杨继绳先生花十年时间写成的《墓碑——中国六十年代大饥荒纪实》,已经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白,杨先生的这本书,目前还只能在香港发行,面对五十多年前的历史,我们还害怕什么呢?
2012年5月2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