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表叔的三封信

时间:2012-10-25 16:16:30  作者:陈宗荣  文章分类:感悟人生

                                                                  第一封信
建文表叔:
        9月18日突然接到您的电话,惊悉建国表叔在美国去世,深表哀悼。前几天因为忙于手头的案子,没有与您进一步联系,但心里总觉得有话要说,这几天正好利用“两节”的空闲,写了一篇小文章:《回首往事 感触良多》,算作对建国表叔的纪念吧!
        我小时候就知道建国表叔与如男谈过对象,但却是第一次听您说起“吹了”的原因。那个年代是讲成分的,婚姻、升学、就业、入党、提干,-----任何时候都摆脱不了成分的影子。
       我自己就吃过“成分高”的苦头:
        1965年高考前昔,填政审表,我父亲带着我到陈国勇家(国勇与我是南平一中同届高中毕业,他在二班,我在四班),对国勇的父亲荫泰伯说:“我们两家屁股都不干净(我家是开店的,属剥削阶级出身。国勇父亲是四类分子,属专政的对象),在填社会关系时,互相都不要填。”国勇的父亲荫泰伯只能口头答应了。我按父亲的嘱咐,在社会关系一栏没有填国勇家的,但还是逃不过政审老师的火眼金睛,政审表交上去只两、三天,政治处的丁××老师便把我叫到她办公室,辟头就问:“陈国勇与你什么关系?”我象做了小偷一样,胆怯地回答:“我与陈国勇是同一个曾祖父的。”丁老师严肃地说:“对党要忠诚老实!”从此,我无心备考。适逢市里举办纪念战胜德国法西斯胜利二十周年电影周,我每天都泡在电影院里,把所有的电影都看过:《丹娘》、《他们有祖国》、《不屈的城》、《条顿剑在行动》------。高考落榜在所难免。
        我还觉得:婚姻这东西就讲缘份,谁能走到一起,谁能厮守终身,一切都是命定的,只不过建国表叔的“初恋情结”比一般人更甚。
        现在回想起来,“文革”在割裂亲情和破坏传统文化方面的作用是很大的:1964年我第二次随我父亲到新歧祖坟祭祀,后来发生了文革,祖坟荒了二十二年,1986年之后我才有能力再到新歧扫墓;我家与国勇家以及其他居住在南平的堂兄弟家,在文革之前常来常往,文革间中断联系,直至2001年我受陈厝《陈氏族谱》编纂人陈培康族叔的委托,负责收集移居于南平的陈氏一族的情况,才逐步了解到散居于南平、建瓯、邵武、顺昌等地的出自我曾祖父一支的各堂兄弟的基本情况。
        但是尽管在险恶的世事中,仍有些事、有些情却阻隔不断,比如小时的记忆、亲情、友情、爱情、------。
        您在电话里说,要寄一本《新天地》给我,我猜想表叔在当地一定是一位“不甘寂寞”的人物,我从您的来信,您的电话里,能感觉到表叔的文采、文思还十分年青,这是一个人精神状态的表现。预回赠一本我2010年12月编纂的《岁月》给您。
       祝表叔永远年青!
                                                                                                           表侄宗荣
                                                                                                   二〇一二年十月四日
                   

                                                                      第二封信
建文表叔:
        10月7日晚在电话里与您交谈了很多,有些事我知道(比如文革期间雪英姑贴我父亲大字报),有些事我不知道(比如荫泰伯分陈厝的田产)。随着长一辈人的不断离去,许多往事将永远尘封,其实这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我们能够把握住国家的、家庭的历史脉络,我们就不会因为遗忘一些细节而迷失方向。
        10月8日一到办公室就见到您寄来的《新天地》,您作为“封面人物”是非常适合的,原先我只是从您的书信、言谈中觉得您的文思、文采十分年青,现在见到您的彩照,我还觉得您人也十分年青,怎么看也看不出您已76岁了!从您的短文“乐观心态是健康长寿的根本”,知道了您的日常生活兴趣以及近期的活动,比如今年6月23日参加了赴台湾的旅游团。
        我从青年时代就有写小文章的习惯,主要是写给自己看的,一来是为了记下一些亲历的事情,二来是为了提炼一下思想。针对与您谈话的内容以及您在短文中提到的台湾游,我冒昧地寄三篇文章或诗给您:1、写于1967年5月15日的小诗《复活》,它是纪念我的祖母的。1986年我重新到新歧扫墓时,曾经将这首诗压在祖母的坟头;2、写于1999年5月24日的《你宽容、我宽容、大家都宽容》,在这篇小文章中,我表达了对雪英姑在文革期间贴我父亲大字报一事的感想;3、写于2009年5月24日的《走马观花的“台湾行”》,这是我2009年5月携妻游台湾后的一篇游记。不知我眼中的台湾与您眼中的台湾有什么差异?
        此外,我还从我父母留下的老照片中挑几张寄给您,其中有几张与您有关:1、我祖母、母亲、姑妈(你的二姐陈淑英)的合影;2、您、我父亲、我两个弟弟的合影(我估计是摄于1961年或1962年);3、依美姑、孟竹庭姑父、黎萨表妹、鲁闽表弟的合影(我不知是摄于哪一年的?);4、建国表叔、黎萨表妹几人到南平时与我父母的合影(大概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
        另有:1、我祖母的照片(她名叫黄云凤);2、我母亲抱着我的照片(摄于1947年);3、我父母、国强哥哥、人杰弟弟的合影(摄于1953年,不久国强哥哥就病逝了,他葬在新歧我祖父母的坟旁);4、我全家今年春节的合影。(我两男两女及孙辈共15口人)。
        文革之前,我见到父母的相册中有依美姑在西藏的照片、建国表叔在朝鲜的照片、菲律宾姑爹全家的照片,这些照片不知为什么都不见了?不知您处是否有一些老照片?老照片弥足珍贵,能够滋润人的怀旧情结。
        我还有一个想法:明年清明节我们能否约好一同到新歧扫墓,也见见面,新歧的祖坟能够成为一个连结点。
        祝全家平安、幸福!

                                                                                                             表侄宗荣
                                                                                                   二〇一二年十月九日

                                                                      第三封信

建文表叔:
        10月23日傍晚收到你的来信和8张老照片以及《坦言童年感觉》等三篇文章,五味杂陈。本来当晚就想给您挂电话,但是我还是忍了一忍,待细看、细读之后再说或许更妥一些。
        您在信中提及陈家的往事:关于我祖母与您父母的特殊感情、关于林姓祖母与我祖母分家产、关于您们三姐弟被领养、关于依碧堂姐对您的虐待、关于您二姐(陈淑英姑妈)、关于新歧祖坟、关于您菲律宾姐夫、------,绝大多数我是第一次从您信中获知。
        我从小就由祖母带着睡觉,祖母用福州话吟唱“后门一棵白梅花-----”的声音,至今仍然停留在我的耳边。1959年5月29日祖母去世时,我已是12岁的少年,祖母去世的情景仍历历在目。祖母先是埋在南平马坑桥附近,1960年或1961年,马坑桥的坟墓要拆迁,我父母将祖母的遗体就地火化,装骨头的盒子(用“金鸡”牌饼干铁盒装)放在我父母楼上的房间里。当晚,我独自一人将盒子打开,取出祖母的几块遗骨,摆放在楼板上,我想着这就是我最亲近的人的最后一点物质了,我要与之作个告别。几天后我母亲将祖母的遗骨带到新歧祖坟,与我祖父合葬。说实话,新歧祖坟为什么使我念念不忘,其主要的原因是那里埋葬着我的祖母!
        姑妈(您二姐陈淑英)是1961年病逝的,当时她住在小水门她小叔子庄财北家。出殡的情景我还记得,因为姑妈得了肺病,他夫家人迷信,用一个煎蛋封住她的嘴,以防止病菌扩散。在我的印象中,姑妈是很爱我的,她原先与我们住在一起,后来因为我母亲害怕她将肺病传染给我们三兄弟,所以才叫她搬出另住。小时候姑妈常给我讲鬼的故事,什么“在养尸地被鬼追赶”,什么“穿小红鞋的鬼在楼上对她笑”,她的鬼的故事折磨着我,我直至青年时才走出“鬼”的阴影。我母亲说姑妈是居心不良,但是我却觉得她自己也饱受“鬼”的折磨。还有一些关于她的风流逸事,我就不说了,我对此抱十分同情与谅解的态度,她独身一人几十年是不容易的!
        我还觉得姑妈很可怜,嫁给一个南洋客,守了一辈子活寡。小时候,我曾经见过姑妈的结婚证,证婚人之一是杨人德(我叫他舅公)。我们家中曾经有过菲律宾姑爹的照片,他名叫庄财南,有一张是姑爹与他朋友陈培助在香港照的,两人西装革履,站在小轿车前。当时中国与菲律宾没有邦交,所有的信件与钱都是经陈培助从香港转来的。大概是1975年,我家还收到过姑爹的一封来信,并附了一张全家福的照片,姑爹用很别扭的中文在一张小纸片上,只写一行字:“吾无存钱,存十二个子女,吾觉得今后生活有望。”照片的正面(而不是在背面)每个人身上标上阿拉伯数字:1、2、3、4、5、6-----,然后,背面写上每个人的名字,这张照片不知为什么找不到了。信内还附了一封英文信,我当时将英文信请我中学的俄语老师口译过,是姑爹的女儿庄秀珠(我不记得是第几的女儿)写的,大意是说:我有两个母亲,一个中国母亲,一个菲律宾母亲;我有两个祖国,一个中国,一个菲律宾;中国有两个领袖,一个毛泽东、一个蒋介石。那时,文革还没有结束,我家没有敢保存这封信。昨晚,我难以入睡,翻旧日记,居然发现一封写于1978年6月8日的信,才记起菲律宾姑爹于1978年4-5月份去世,为此他的女儿庄秀莲曾经给我写过一封中文信,他女儿的信我已经找不到了,但我给她的回信却保存在我的日记里(附后)。
        小时候,我经常到“将乐窠”玩:两层的小木房,楼板洗的干干净净的,房前是一口鱼塘,房后是小山,山下有一个防空洞,山边还有一口水井。1958年为了防台湾的飞机轰炸,我与祖母及弟弟疏散到“将乐窠”住了一段时间。我还差一点掉到那口水井里淹死。到了鱼收获的时节,大人们将鱼塘里的水排干,大大小小的鱼现了出来,活蹦乱跳的,再把鱼捞起放到大竹匡里,准备出售。我从来没有见到这么多鱼,别说有多高兴!每个孩子都挑了一些喜欢的小金鱼装在小钵头里养起来。我还经常与国勇堂哥一起到后山去摘桃子,帮大人到市区去买油盐酱醋。国勇的母亲,我叫她四姆,国勇叫我的母亲为十二婶。祖母去世后两家就不怎么往来,文革中两家更疏远了。1965年至1997年的三十二年里,我一直生活在乡下,几乎与城里断了联系。荫泰伯什么时候过世,我不知道。直到我重新到新歧扫墓,发现在我祖父母坟的右边多了一块“江山陈公荫太”的墓碑,我才知道荫太伯过世了,而且就葬在新歧的祖坟里。荫太伯去世后,四姆改嫁到林家,老林伯又先于四姆去世。我父母去世时,国勇的妻子有来家中吊丧,但是不知为什么,今年4月初四姆去世,国勇没有通知我。我直到9月20日挂电话给国勇,告知建国表叔去世的消息时,才知道四姆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的母亲张巧玉,又名张子宁,生于1920年正月初十(农历),逝于1996年10月6日(公历)。在我的心中她是一位充满母爱的女人,她去世已十六周年了,昨天我将她出殡的照片找出来看,我的眼里仍然含满泪水。
        我的外公姓张,是我祖父陈善霖的原配夫人张氏的亲弟弟。外公本是南平人,因为随他的当军官的亲戚当差,长年在北方,与山东长清县邢代庄的邢氏(我的外婆)结婚生子,全家都变成山东人。我母亲十五、六岁被外公嫁到福建,是因为外公想自己老了的时候回南方来有一个闺女好照应,没有想到外公却客死在安徽。
        我母亲出嫁后,只于1953年回过一趟山东,此外再也没有回去过,连外婆去世也是事后才知道的,而我父亲与我们三兄弟只是从照片中见过外婆!1986年我第一次去山东济南,第一次见到我的大舅父、大舅母,大家相拥而泣。大舅母对我说了一句非常动情的话:“回去对你妈说,一定要回山东来!”然而因为种种原因,我没有帮助母亲实现回家的愿望,这是我终身的遗憾。
        我的父亲陈荫璋,生于1921年九月初三(农历),逝于2003年12月24日(公历)。我觉得我的父亲心地善良,胆小怕事,他一辈子想躲开“政治”,解放前连三青团都没有参加过,但是“政治”却一直不肯放过他。我记得大概是1978年,他拿到街道革委会的平反决定书时对我说:“这个东西要保存好,今后如果遇到运动,会用得着的。”
        父亲1947年毕业于福建省立师专(福建师大的前身)国文系,解放前在南平中学(南平一中的前身)教书,当时与南中毗邻的是宪兵队,宪兵队要南中派几位教师兼任宪兵队的文化教员,宪兵队给每位教师发了教官证书,发给我父亲的是“国文教官”,这张证书害得我父亲在历次运动中一直摆脱不掉宪兵特务的嫌疑。文革初期,还因此被批斗、游街,他的高帽上写着的就是“国民党宪兵特务”。1970年我父亲被下放到我插队的小山村当单人校小学教员,在同一个村里,我插队当农民,父亲下放当小学老师,这恐怕也是一种特殊政治生态下的特殊景观!父亲晚年胆子大多了,也敢对“政治”进行评说。我借了一套辛子陵先生写的《毛泽东全传》给他看,他看后对这套书称赞有佳,他认为辛先生对毛泽东的评价是正确的。我父亲最后几年的生活没有质量,他瘫痪在床,先由我妻护理,最后半年被新民弟接到他家中护理了一段时间就离世了。我父母葬在南平西芹化工厂(人杰弟的家就在化工厂)后面的山上,每年我们兄弟到西芹扫墓时,都会到人杰弟家中团聚。
        关于陈家的事,我已经说的太多了,是您的《坦言童年感觉》勾起我的往事回忆。您的记忆中有一处错误:宝英姑是我父亲的妹妹,而不是姐姐。原先陈福盛枕头店的家中,我与祖母住的那个房间里挂着五个大相框:我的曾祖父陈承兆、曾祖母、祖父陈善霖、林氏祖母、宝英姑姑,这些大照片1966年火灾时烧掉了。我的曾祖父、母葬在南平马站象山庵附近,宝英姑就与我祖父、母葬在新歧祖墓,她的原墓碑不知道何时损毁了,现在的墓碑是我后来补刻的。
        1961年父亲第一次带我回新歧扫墓,路过福州时,在台江(?)见过依碧堂姐,只几分钟时间,现在我已经想不起来她的长相。估计她的年纪比我父亲小不了几岁。
        您寄来的三篇文章,我最爱读的还是《坦言童年感觉》,童年对人生的影响是巨大的,幸福也好,痛苦也好,终身难忘。幸福使人善良、乐观,痛苦使人深刻、坚强。我从您的文章和言辞中能够感觉到,童年的幸福与痛苦给予您的是正面的能量。有一位哲人说过:“痛苦是一种财富”,对此我心领神会。我从来以极大的善意回忆我的童年、少年生活,并发掘内中的真善美,对于给我痛苦的人与事,我更愿意将其放在时代、社会的大背景下考量。
        您寄来的8张老照片,有2张(我父母及三兄弟的、您与我父亲及人杰、新民两弟弟的)我处有,其他6张我从未见过。依美姑与建国表叔的照片与我家原先保存的照片不一样。我已将这些老照片翻拍后存放在我的电脑里。
        相信明年清明节我们能够在福州见面,然后一同到新歧扫墓。
        祝您永远年青!祝您全家幸福、安康!

                                                                                               表侄宗荣
                                                                                   二〇一二年十月二十五日

附1978年6月8日给秀莲表妹的信
秀莲妹:
        5月17日的来信收到了,非常痛心地得悉姑父新近去世,请向Rosa姑母以及你们全家,表示我们深切的同情和慰问。时间流驶得太快,记得上次通信是在1975年,当时我还收到姑父给我的手笔,而今他却成为故人。他出生在中国,为了生计而漂洋过海,然后把自己的大半生,甚至遗骨都留在遥远的菲律宾。菲律宾对他是亲近的,菲律宾是他的第二个祖国,在那里,他撒下了种子,这种子已经完全适合了菲律宾的土地,但是请你们千万要记住:中国是他的祖国,中国对你们同样是亲近的,你们的身上流着中国人的血液。不管世代如何变迁,时光怎么流驶,这都是永恒的,当你们对着自己的儿孙,谈起祖先时,你们一定会说:他来自中国!
        好好安慰Rosa姑母吧,姑父的离去对她的打击一定是沉重的。在几十年的艰难生活中,她和姑父把你们十几个兄弟姐妹抚养大,她是足够辛苦的,也是足够伟大的——在这个家庭中。我个人对她表示深切的敬意,祝她健康长寿!
        秀莲妹,你的中文写得很好,这使我很高兴,这证明你是不会忘记中国的。好好地学习吧,你应当精通中文,或许它会给你带来很大的益处。
        阿珠妹1975年也曾给我写过一封英文信,可惜我看不懂,请人代读十分困难,我的回信不知道她收到了没有?
        下次来信,请谈你的以及全家的近况,最好寄照片来。
        祝你幸福、全家安康!


                                                                                          表兄  陈宗荣
                                                                                        1978年6月8日


 

执业机构:福建双剑律师事务所
 所在地:福建 南平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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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长领域:
合同纠纷 刑事辩护 常年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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