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两刀是谁所为？

      经过阅卷和会见被告人，我对廖立富故意杀人案，提出三点辩护意见：
      一、是故意杀人罪，还是故意伤害罪？
      被告人廖立富从武夷山监狱脱逃后，暂住在陈久良（未归案）处。陈受被告人王世祥之托，为王教训其“仇家”陈樟印。陈久良邀廖参加。陈、廖两人以购买木材为借口，将陈樟印之子——被害人陈威骗出后，用刀伤陈威，陈威受伤后逃进果园，后因失血过多死亡。
      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廖立富构成故意杀人罪（而对其他各被告人均指控故意伤害罪）。我认为，公诉机关是以被害人发生死亡的后果，而指控廖构成故意杀人罪的。我提出廖立富没有“剥夺他人生命”的主观故意，只有“伤害他人身体”的主观故意，所以，廖只构成故意伤害罪。此辩护意见被法院采纳，但是，故意伤害致死最高法定刑仍是死刑，此辩护意见不能救廖一命。
      二、是抢劫罪，还是盗窃罪？
      被害人陈威受刀伤后逃进果园，其摩托车丢在现场，陈久良、廖立富两人见状便将摩托车骑走，后由廖变卖。
      公诉机关指控廖立富构成抢劫罪。我认为，被告人廖立富并不具有抢劫的主观故意，是被害人受伤后将摩托车丢弃在现场，陈、廖两人临时起意，将摩托车骑走。该行为更符合盗窃罪的主观构成要件。此辩护意见被法院采纳，但是，因为廖有一个重罪可能被判处死刑，所以抢劫罪与盗窃罪并不影响对廖立富的合并执行后的量刑。
      三、致命的两刀是谁所为？
      法医鉴定，被害人陈威是因为左颈部血管和左肾脏被单刃锐器所伤，造成失血性休克而死亡。廖立富前期的口供均称，陈威是被其用杀猪刀砍伤的，但是后期廖翻供称：陈威是陈久良所伤，他归案后之所以说陈威是其所伤，是因为陈久良收留他，对他有恩。同案犯兰启友的供词称：事发当晚，他见到廖立富带的是匕首，陈久良带的是杀猪刀。我当庭向兰启友提问：“事发那天，你最后见到廖立富时是几点钟？”兰答：“晚上八点钟左右。”我又问：“你见到廖立富时，他带的是什么刀具？”兰答：“是匕首。”然后，我请求合议庭注意：“尸检报告上写明，造成陈威死亡的两处刀伤是单刃锐器所致，证人兰启友在事发当晚8点，见到廖立富时，廖拿的是匕首，匕首是双刃的，可见造成陈威死亡的致命的两刀不是廖立富所为。”
      这才是有可能救廖一命的抗辩点，遗憾的是我的这一辩护意见没有被法院采纳。法官们认为：第一、廖立富的第一次供词比后面的供词更可信，廖的翻供是在1995年第一次被判处死刑以后；第二、廖的前期供词称：他是在去现场的途中与陈久良交换刀具的。
      对此，我仍持怀疑的态度：第一、廖立富翻供称：归案后之所以说陈威是其所伤，是因为陈久良收留他，对他有恩，他想为陈久良担责。有其合理性；第二、“途中交换刀具”不合情理；第三、“公安机关从陈久良家提取其作案时所穿的牛仔裤沾有的血迹，经刑事科学技术检验与被告人陈威的AB血型相一致”（见判决书“认定以上事实的证据有：------，第9点”），既然提取到如此重要的物证，怎么能够排除这致命的两刀不是陈所为呢？为什么没有廖的这方面的物证呢？或许是因为陈未归案，而廖已经归案，各方都急于结案吧？第四、今后如果陈久良归案，也称他拿的是杀猪刀，那么刑侦人员是否应当暗示甚至提醒他：“你拿的是匕首，廖立富拿的才是杀猪刀”；第五、在目前的刑事诉讼中，口供仍是证据之王，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廖立富自己害了自己，假如他第一次作笔录时就说，陈威是陈久良所伤，他会被判死刑吗？
     2001年9月的那次庭审结束时，当时的合议庭成员王××副庭长送给我四个字：“简单干练”，是对我在庭上表现的称赞，但是这对于我的当事人来说又有什么用呢？我帮不了廖，廖于2002年9月底被执行死刑。
      这个案子是放在“成功案例”栏，还是放在“案例争鸣”栏，我犹豫再三，最后我觉得既然可能救廖一命的第三抗辩点没有被法院采纳，那么只能放在“案例争鸣”栏了！
                                                          2008年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