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8-11-17 19:50:44 作者:彭黎文 文章分类:律师文萃
刚踏入律师行业,当法官的姐夫就嘱咐我:你现在的任务不是图挣钱,而是积累经验,等你经验充足了,自然有人找你。如果用书面语言对姐夫的话进行总结,就是“梅花香自苦寒来”。
24岁时,我取得了律师资格,还是当地年龄最小的一名律师。就案源而言,仍然靠同行前辈“救济”,没有选择的权利。并且,靠救济的兄弟姊妹还不少,面对“僧多粥少”的局面,根本不允许你挑肥拣瘦,挣不挣钱倒无所谓,只要能办案,哪怕是法律援助案件。在2001年,我就独自办理了6件法律援助案件。要知道,同行前辈把案子交给你,是看得起你,你就驾起马儿跑吧!
正是想办案,想多露面,想出人头地,想成为知名律师,就要付出代价。有时这样的代价就成了笑谈。
有一年,一位儿时老师找到我,说他老家的亲戚与邻居发生纠纷,相互都有受伤,一直解决不了,准备请律师打官司,要求我办理。我当即一口应承了下来。
某天,我的老师陪同他的亲戚到了我上班的律师所。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有“客户”来找是件挣面子的事。我假装老道地询问了情况,然后红着脸谈妥了价钱――律师代理费用600元。等委托代理合同一签订,当事人就唯唯诺诺地开口了:
“彭律师,我今天到城里来没准备(钱),你来后,我再给你”。
“那还是有问题,所里规定了,必须先交费用”。
“你放心,我们都是直道人,费用不得少你的,事情办好了,我还要好好感谢你,”。
“请你理解一下,所里规定了的”。
这时,我的老师打起了圆场:
“小彭,我保证没问题,你相信我嘛”。
结果,几经软磨硬泡,当事人交了100元。“不过,再怎样也算接了一起案子。并且,当事人不交齐费用,我不取证就是了,大不了100元算路费。”我心理算计着。于是,我抽了一个晴天,挤在一辆破旧的客车里,一路摇摇晃晃地“下乡取证”。
到了一个小镇后,当事人按约定的时间早早在车站等待,见面后,我迫不及待地问他住在什么地方,他说:“还要转车呢?”
“我晕…….”我分明看见了他眼角的一丝狡黠的笑,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居然提前忘了问。没办法,我只好极不情愿地跟他上了一辆拖拉机。
一个年轻小伙子头发整齐、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半坐半蹲在一辆拖拉机车厢里,随着车子的颠簸不时地去扶周围的栏板、不时地拍打身上的灰尘……相信这是你看到的最滑稽的一面。
一路上,我问他:“车能直接坐拢吗”?他说:“坐不拢”。 我抱着破釜沉舟的念头问他:“要走多远的路”?当事人笑笑说:“半个多小时吧”。
下车已经快5点了,他从路边的一家小卖部出来,冲我说:“彭律师,走吧”,说完,他变戏法似的背起一个背篼,里面装满了肉、菜、酒。看来他要好好的款待我这位城里来的“大律师”。
好家伙,一路上紧赶慢走,半路上又碰到打着火把来接我们的人,上山路足足走了近两个小时才到他家,进了门,我才注意到他们这儿居然连电都没有用上。一家老少围着火塘同我这个远到的稀客有句无句地摆谈。原来,他家的牛没有拴好,吃了别人的庄稼,加之两家人原有间隙,先是口角,然后两家人发生纠殴,他的老婆在纠纷中形成手指骨折。
农村人很好客,好不容易挨到吃完饭,我提出加班取证,当事人说了一句话,我差点跳起来。“彭律师,证人我还没有联系,干脆明天吧!”
“那怎么行,我来了这里,对方一知道,就会做准备,说不定会买通证人,结果可能对你们不利”。我急得说了句客观和自私的话。
在我的一再催促下,连夜进行了证据收集,大多数证人都是被我们从床上叫起来的。睡到床上时,已经是深夜1点了。我心里盘算着,明早该提代理费的事了。
一觉睡到天亮,吃过早饭,我站在院子里欣赏着农村冬天的早晨。晨雾笼罩着宁静的山,清新的空气中偶而传来几声鸡鸣犬吠,山顶上还停着白白的雪。对于在城市里长大的我来说,一切都是那么亲切而陌生。
当事人过来了,他客套了几句,然后说出了在我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的话:“彭律师,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我把钱准备好了的,哪知我兄弟昨天出去打工,带了一些做路费,这里凑了300元,你先收下,下次我到城里来,我一定给你”。除了只差办理伤残鉴定外,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我被清泠的风一吹,初来时的浮躁居然不再有了。于是我笑笑说:“没事,方便时再说”。
官司结束了,下剩的200元代理费当事人一直没交,我也一直没提。幸好当时所里实行承包制,免了私收费的嫌疑。